当阳光剩下一缕的时候，陈然和秋澄来到了萨嘎县外面的检查站。萨嘎县便是今日的终点了。

刚才还在旁边的石桥上拍照，斑驳的栏杆、湍急的河水、散落的石块，最后一抹阳光照耀下的人影，落日的沧桑与悠长。

于是，便排队落后了些。小心避开旁边蹲着的藏獒，老老实实地再次加满油。

陈然本来还想明天早晨再加油的，被秋澄批评了两句，老老实实地加满，规规矩矩地行路。

陈然开着车在萨嘎县兜兜转转，要找一个好一点的宾馆，再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萨嘎县的设施比起昨晚的拉孜县，感觉要差好多，没有那种标准统一的连锁酒店或者星级酒店，也没有灯火明亮的超市和饭店。由于在国道边上，是往阿里去的南线的必经之地，还是有很多的大大小小的酒店，挂着显目的招牌。

几经查看，秋澄选了一个靠里的僻静的酒店，选择的主要原因是暖气和电热毯都有。只不过因为今天白天不算特别晴朗，暖气温度一般，睡觉没问题，洗澡可能会凉些。好在秋澄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并没过多纠结。

等秋澄磨叽了会儿，才喊着陈然一起出去吃饭。却有些大失所望，不算繁华还显得略微脏些的国道旁，没有秋澄钟意的饭店。

有些哭笑不得的是，居然还有昨天晚上吃的那家串串店。和酒店一样，在没有更好的选择下，两次再次进去吃了一顿。秋澄这次没有喝酒，连饮料也只喝了一点儿。可能是气氛带动，陈然饭量和昨天完全不是一个级别，大部分还都是蔬菜。

吃完饭出来时，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看不到一个行动的人影，四周的店铺也都关了门，或者半拉着卷闸门，露出一丝半昏不明的灯光。

这里确实没有拉孜繁华，秋澄小小的感叹，本来还想转一转，现在看情况还是快点走回酒店吧。

经过小桥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夜空中只能看到几颗闪闪发亮的星星。想是如果在野外的话，说不定就能看到满天星辰。

酒店里，陈然开着电热毯，穿着秋衣秋裤，窝在被子里一边和刘希聊天，一边看一些新闻和感兴趣的话题。一切都还挺好，刘希已经不再有严重的反应，刚才还去八廓街走了走，喝了一杯奶茶，看了一会儿磕长头，还和一个做直播的小姐姐聊了会儿天。

哄睡了刘希后，陈然坐在那里看着空荡荡的酒店发了会儿呆，暂时还没有极度困倦的感觉。西藏缺氧的环境已经深深影响了睡眠习惯，每天晚上不到12点是很难入睡的，更何况今天住在比拉萨海拔还要高的县城。

做点什么事好呢？陈然看着拎进来放在桌子上的电脑包，想起了自己雄心勃勃的计划。半年前在草原上肆无忌惮地开着车，眼前经过都是从来没到过的地方，从来没看过的风景，突然一瞬间伤感不已，这样的场景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次经历，与其过眼就忘，不如用自己擅长的文字记录下来，包括风景、人物、事件和自己的感受。

可惜，再豪言壮语的信誓旦旦，在日常的吃喝拉撒中都会逐渐消磨，现在剩下的就是每次出门带着手机，背上电脑。至于写，也不是没有，而是和当初的目标有着天壤之别。

要不要现在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穿上已经降了温的羽绒服，坐到那个看着干硬而冰冷的椅子上，再打开挂着寒霜的电脑，整理整理今天的行程？

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旅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算了吧，明天再说吧，好累啊。再说，抖音的内容推荐过来的都挺有趣的。

渐渐地，在手脚和被窝暖和起来后，人便有了困意。陈然翻手机的时候也开始时不时迷瞪几秒，正考虑要不要提前半个小时入睡。

这时，一条短信跳了出来：“陈然，睡了没？”是秋澄。

“没睡呢？怎么了？”陈然以为秋澄头疼睡不着，想找自己聊天，随手回复了一句。

“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去给我买点药？”

肚子不舒服？陈然有些迷茫，女生说肚子不舒服，实在的可能性太多了。

不过听到秋澄说不舒服，陈然还是吓了一跳，这次从拉萨出发的时候，什么药品也没准备。原来邀请她和刘希过来的时候，是列了药单，准备买药的。结果三人一起先去了林芝，除刘希略微有些头晕外，秋澄完全没什么高反，便将买药的事给抛之脑后。

也正因为没买药，刘希到了日喀则开始有些高反，再加上公司有急事处理，不得已返回了拉萨。说好如果公司的事不需要返回内地处理，便再购买前往阿里的机票，一同游玩。

昨晚和刘希分开后，还有些后悔没有买药，决定必须要买的。只懒惰思维作怪，觉得刘希还没过来，又不着急。

没想到，此刻秋澄竟然不舒服。不论是什么样的不舒服，总之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一种药，如果是高原上最怕的感冒发烧之类，那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这里离市里太远，最近的日喀则也要八九个小时的路程，一旦有什么问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可以啊，买什么药？头疼不疼？烧不烧？”陈然急忙问道。

片刻，秋澄才回了短信：“就胃痛的药，有消炎的了再来一盒。”

还好，陈然稍微吁了一口气，只是肚子痛的话也不算什么太严重的事情，怕有什么别的问题，便发了个消息“方便么，我过去。”赶忙从被子里爬出来，三下五除二快速的穿上衣服，顿时感到一股凉意。

秋澄开了门后，又躺回了被子里。陈然斜眼瞅了瞅，看着面色还好，可能是疼痛带来的稍微有一些拧巴。

“电热毯开了没有？现在头烧不烧？”陈然感觉屋子里并不算特别的暖和，和北方冬天屋里的暖气完全无法比拟。

“开着呢。”秋澄伸手摸着自己的额头，感受传来的温度，有些不敢确定：“应该不烧吧，不觉得热。”

陈然靠近看了一眼，没看出有发烧的迹象，不过还是顺手用手背碰了一下秋澄的额头，还好不烧，微微有一丝汗。不过秋澄倒是没防备，脖子缩了一下。

“我去给你买药，你安心呆着，喝点热水，有热水没？”不发烧就好，陈然放松了警惕，环视了一眼屋里。

“有，我刚才烧了一壶。”

“那行，我去了，你要有啥了给我打电话。”

秋澄看着床对面桌子上的水壶，张了张嘴想让陈然给她拿过来，但看陈然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撇了撇嘴，眼神有些黯淡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移动到电热毯最暖和的区域。

酒店楼下原有的几家饭店也已经关上了门，迎接陈然的除了酒店养的一只拉布拉多，便是空旷的夜空，黑色中透着幽深的蓝。

总人口也就一万多点的县，县城可想而知的小。陈然车速略微有些快的转了一圈，包括国道旁边远远的只要有房子的地方。此刻，除了几家酒店和唯一的加油站，再看不到一间亮灯的铺面，冷清地有些渗人。

找来找去，整个县城只发现了一家药店，不算小的招牌上留着一个固定电话，却怎么打也无人接听。旁边不远还有一个小小的私人诊所，预留的电话也是处于无人接听状态。好容易摸到县卫生所，不大的门敲了半天也无人回应，只有一只狗不知在院里还是外面“汪汪”直叫，很快又引来其他狗的吠声。

再发动车转第二圈的时候，陈然便有些焦躁了，弓着腰，脑袋都快要贴到车窗上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两旁的店铺，想要再找出一家药店来。可惜，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漆黑一片，更别说有什么药店了。

怕秋澄等得着急，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药店都没开门，我再转转。”

过了一会儿，秋澄回了消息：“买不到就算了，我现在好了一点儿。”

陈然也放弃了继续寻找，停下了车，准备调头返回酒店，等一辆车过去的功夫，不经意看了一眼天空。

这里已经在县城的边缘，周围没有一盏亮着的灯泡，最近的发光点还是隔了一片房屋的高高在上的酒店招牌。可能少了现代光的干扰，夜空中那些闪亮微弱的星星此刻也都显现在了眼前。

星光一片。可惜只有自己，那两个急不可耐心心念念要看星星的人反倒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