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立冬,这几日天气已渐渐转凉,青羽因为脚伤在府中休息了数十日才基本恢复,这段日子里,司徒南和司徒翊都来拜访过,高子玦因为同青云经常需要议事,便也经常在南宫府中露面。因此青羽并不觉得十分无聊寂寞,每逢府中有客人,她便可以亲自下厨制作各样稀奇的美食邀请大家品尝,不得不承认青羽对美食的天赋确实让众人惊叹,她得来的食谱方子,只要照着练习两道三遍便可以拿得出手招待客人。
对此,青羽也是颇为满意的,从前做饭大多时候并没花太多心思,只要味道过得去,填饱肚子才是首要。现如今,在这个时空里,她一不愁吃穿二不谋官职,生活过得确实无太大压力,于是便捡起从前的这些爱好悉心研究学习,加上从前父母做菜的时候,她就有细心观摩过,自然对各味佐料与食材的搭配烹饪了如指掌。
青羽也曾不止一次想过,自己误入这个陌生的时空,或许真是上苍有好生之德,给了她一个重新认识自己的机会,让她在这个时空里能够尽情去做自己从前想做、喜爱做却因为家庭意愿、维持生计、他人目光等等而不得已放弃的一些事情。所以当她抱着这样积极的态度去生活时,她不禁发现自己对未来未知的那一切似乎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期待,即便知道在这个不同于现代社会的古代社会里,困难障碍并不会更少,她也下定决心随心而行,一往无前。
养伤的这些日子里,青羽愈发能够沉心静气地去阅读和练字,因为她已想清楚了未来的路应该以何心态走下去,所以她想尽量让自己从以往的浮躁和杞人忧天中脱胎,让自己更快融入此处的生活和节奏。
但唯一遗憾的是,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向司徒南学武艺一事只得一放再放,这一放便已临近她要启程去往安阳的日子。不过青羽对此事想法也颇为豁达,毕竟武艺傍身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和谨防贼患,她其实并无像司徒南那般决心上战场杀敌的无畏精神,因为在她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中,和平才是首要。
几日后便是启程的日子,这日天空湛蓝澄澈如画,暖阳光轻洒在身上,直叫人身心说不出的舒畅。而此时的青羽面上却略显忧虑,她早早便坐上了去往安阳的马车,而马车此时正在城门口停着,等着同行却未到的司徒光。
青羽未曾察觉自己的眼神一直望向城内,双眼充满着不确定的盼望。虽然这些日子里,总是不断开解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但她此刻心头仍有些许惆怅缠绕,她本就是有些慢热、感性又极为重情义的人,在此处,有待她极好的兄长,有亲如姐妹能够说体己话的司徒南,有温柔细致的司徒翊,甚至还有总是救她于危难的.....高子玦。这些人让她在这另一个陌生时空里获得了难能可贵的真情,所以这一场充满未知的离别,让她心中难免酸涩、不舍和无措。
“青云、青羽久等啦!”此时司徒光正走近二人,后面还跟着司徒翊和司徒南。
青云发现自家妹子原本从晨起出门便有些暗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嘴上也扬起了笑意,他知道青羽是盼望见到自己的朋友们的。
“司徒伯伯!”青云兄妹二人齐声道,话音一落,青羽便立即转向司徒翊和司徒南,也向他们兄妹二人问了好。
“青羽呀,方才你司徒大哥和南姐姐非要跟着我来,尤其是你南姐姐,说是送我,我看我怕只是个借口,她舍不得的倒是你这个妹子,你快同他们道别吧,时辰不早了,咱们稍后就准备启程了。”司徒光幽默的调侃道。
青羽开心地跳下马车,和二人一一道别,虽知这一去定有归期,但他们能来送她已是让她极为欣喜了,没想到他们还为她准备了礼物,司徒翊拿给她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竟然装满了她平时爱吃的的各式小点心。司徒南给她的则是用檀木香纸细心包好的一本不大的书,说是给她路上解闷用。
青羽为此十分感动,眼眶不禁湿润起来,她想他二人对她的情谊,她此生定是会珍藏于心的,今后自己也要加倍对他们好,所谓挚友情深,他们的感情大抵就是从此时开始生根的。
而后在司徒光的催促下,三人互道“后会有期”后,青羽便翻身上了马车,马车已渐渐驶离城门,他们的身影也渐渐变成越来越小的黑点,她终于依依不舍地放下帘子,耳边还响着青云方才温柔的叮嘱:“阿羽,一路保重,路上听司徒伯伯的话,见到爹娘替我问好。”
一路上,青羽都默默低着头,不发一语,司徒光只当她是第一次出远门,同自己兄长分别有些不适应,殊不知此时的青羽心内百味杂陈。
她开始回想从来到这里开始到现在所有的事,一开始她用现代人的思维方法去度量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她想明哲保身,避开那些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人和事,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避开,这快一年的光景里,她发现自己竟然慢慢融入这个时代,有些人不是不可避而是不愿避了,虽然时常考虑很多担心很多,但如今她知道自己已不可能独善其身,置所有人于事外了,她不想背叛自己的心,即便带着那份未知的惶恐,她也愿意直面未来的一切。
但这其中,有个人对她而言是十分矛盾的,她想这特殊的矛盾大概是来源于直觉带来的偏见,从见他的第一眼,她便有些畏惧他冷而深且不见底的眼神,有些厌恶他对自己说话时那种高傲的语气,况且他生在复杂而又充满权欲之争的帝王之家,这一切种种让她从一开始便对他筑起了一道心防。
而此时此刻,她所担心的也正是那心防,那堵竟正在慢慢瓦解的心防之墙,因为她渐渐发现相处以来,他似乎并不似自己一开始觉得那般,不仅仅是因为他两次三番的搭救,还因为在这些相处的点滴中,她感受到了他藏在心底的善意和温暖,她心底有股冲动,迫切地想要窥探他的灵魂,那个藏在最深处的他,她意识到这样探寻的危险,宛如罂粟花般,让人着迷又难自抑。
今日离开洛城未见高子玦送别的身影,青羽不得不承认自己心底难免还是会有些失落,但她想毕竟他已有了妻室,为了避嫌而不前来相送也是情理之中,可即便是没有妻室,他难道就会来送自己吗?他是厌恶自己的,即便她已不是当初的那个南宫青羽,他也断不会喜欢上自己吧。
青羽被自己这样突然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去想他是否会喜欢自己呢?这太危险了,她必须要抑制,即便是真的生出了些许情愫,这一去,相隔千里,谁知道又有多少事会改变呢?
于是青羽便轻叹一口气,甩甩头,示意自己别再想此事,随后她拿起司徒南送她的礼物,小心翼翼拆开包装,发现竟是一本武学心法书,青羽抛开方才的杂念,喜不自胜起来。这书看上去虽已略显陈旧,但仍旧散发着淡淡树皮的清香味道,青羽将其翻开之后便更觉惊喜,原来这书里晦涩难懂的部分,司徒南皆已用笔做好了详细批注,隔个两三章,司徒南还会写几句或是替青羽打气或是鼓励她要坚持阅读实践的话。看到司徒南为了她竟这般用心,她心中盛满了温暖和感动,随后她便紧紧搂着这本书,靠在马车内壁上静静闭眼小憩起来。
送别青羽和司徒光,青云正踱步回府之际,看到不远处骑马而来的青衣少年,少年面色有些苍白,额角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眼中带着焦急。看清来人是高子玦时,青云扬起笑意,还未等他开口,少年便道:“青云兄,司徒大人他们已经离开了吗?”
青云扫过高子玦手中精美的紫金雕花手炉笑道:“是啊,刚走不久,怎么阿玦你找司徒伯伯有事?”
“没...没什么,就是来送送,咳咳...咳咳...”
“阿玦,我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是否身体有恙?”
“无碍,青云兄不必担心,只是前几日感染了风寒还没好全。”
“那就好,这几日多注意休息。”
回府之后,青云突然想起前几日天凉,青羽曾无意间提到过自己的暖手炉似乎不太好用了,当时高子玦也在场,这事要不是今日看到高子玦手里拿着的暖炉,他早就忘了。再想想方才高子玦听闻青羽一行人已离开后些许失落的眼神,他不禁有些浮想。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高子玦对青羽态度的转变,可就是这样反而让他更加担心,从前的妹妹总是缠着高子玦,高子玦虽嘴上从未提及不满,但眼中的疏离,他怎会看不懂,可如今,他竟然好几次从高子玦看青羽的眼神中捕捉到了温柔,即便一闪即逝,但确实的温柔。他深知与皇族结亲,需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太多,他不想自己的亲妹妹卷入纷争卷入尔虞我诈,只想让她快乐平安一世。但转念又想到高子玦今日之举,青云带着笑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也许阿羽和阿玦的未来并不会如我想得那般。”
Ps:阿玦小小番外
为何心中会如此堵闷,单单是因为没有告别?单单是因为没将那暖炉送给她?
心中的烦躁加剧了头的疼痛,这个问题他不愿再深思,因为每一次都找不到答案,自从第一落水救过她以后,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着。
可是即使改变,隔着上千里的距离,隔着无预期的年月,那微微的改变也必定会复原吧。
复原也好,身为高家人他不容许自己有软肋,不容许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路发生哪怕丁点的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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