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孩子的叙述,慕霜澄与其叶其华皆是沉默。
“其叶。”慕霜澄看了一眼身后的婢女,“你且去瞧瞧。”
又扭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孩:“你妹妹年龄还小,经次之后怕是再难嫁个好人家,如你所说你爹娘感情甚好,便是救了怕是和也不愿再见,我们并非正经大夫,若是情况严重救也是无用的,你可明白?”
那男孩又是狠狠的磕了一个头,前额立刻出现了红肿与血迹:“小子明白,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待这位姐姐替我娘和妹妹看过便与姑娘签下契书。”
慕霜澄听了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小子若是知道得进宫,怕是维持不住现在感激的表情了。
他父亲既是这寨子的大当家,想必武艺是不弱的,山匪从军,向来是戴罪立功只身从前锋做起,说的好听是前锋,说的不好听便是被功名利禄自由之身激着的一群亡命之徒,最是有冲劲,若是他父亲能活着,半月的时日,日日出战,想来战功已足够洗清身上背着的罪行,想来行赏之日至少也是个校尉之职,若是当真优秀,杂号将军也不是不能想的。
救了这小子一家,倒也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给她母亲和妹妹处理一下外伤,寻个地方先给安置一下,若是他母亲愿意,小姑娘和这小子一起给我带来,防着些,别让寻了短见。”
吩咐完其叶,再次看向这男孩:“可有名字?可知你父亲姓名?”
不怪乎慕霜澄问出这样的问题,上山当了山匪的,大部分是弃了自己的姓名,便是枕边人都不一定清楚。
那孩子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子姓关,名子清,年十二,家父关庭瑞,妹妹名子棠,将将六岁,家母孙氏。”
关庭瑞!慕霜澄差点惊呼出声强自忍住站起来的冲动,其叶其华二人却是真的没忍住,双双捂住了自己的嘴。
竟是当年那位站队失败被抄了家的西北关侯家独独遗落在外的嫡长子。
因为力挺皇祖父的长兄,皇祖父登基后被一并清算了的那个关家。
若不是生在皇宫,怕是也没有几人能知道这段辛秘了:
简单说来也就是皇子夺嫡站错了队,过了十多年才被皇祖父一把清算,勾着关家几个不成器的碰了盐铁生意,盐铁矿脉向来是牢牢抓在朝中的生意,这怕是除了谋反外最严重的的罪责了,除了外出游学寻不见人的关家嫡长子关庭瑞,其余关家人主谋处斩,妇孺充入教坊司,其余人等统统发配至了西南。
关家嫡长子从此就挂上了通缉犯的榜,直到十多年前父皇继位,才将这位童年玩伴的通缉令撤了下来。
竟然是当年的文安候世子关庭瑞啊......
关子清有些奇怪的看向她们,并不清楚这几人为何发出惊呼。
其叶忍不住看向自家主子:“九......姑娘,这位......”
慕霜澄太清楚其叶的想法了,关庭瑞可是众所周知的,当年当今还是太子时最好的玩伴,甚至母后还说过,若不是关家被皇祖父抄了,关庭瑞若是有儿子,便是父皇心中最好的女婿人选了。
想到这,慕霜澄看向关子清的眼神带上了些审视,若是关庭瑞真能靠着实打实的战功重新起家,也不知日后哪个皇妹会便宜了这小子。
许是记忆中的自己已经算不得年少,她看向关子清的就仿佛在看待自己的子侄辈一般。
“你爹爹或许是家父一个失去联络多年的旧友。”
慕霜澄抬了抬下巴,示意其华让他坐下,其华会意,寻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让这孩子坐下。
“其华,你掩了容貌带着东西先去寻我二哥,我带着其叶随他上山看看。”
“姑娘!”其华神色尽是抗拒,“这样污人眼的腌臜事姑娘怎能去看!便真是那位关家大爷的夫人小姐,婢子带着她二人回虞城寻个好的女医便是。”
在其华眼里,慕霜澄依旧是那个单纯年少的九殿下,是大燕的嫡公主,不该沾了这些个事情。
慕霜澄却是笑着摇头,那些记忆里,这种事情见得还少么?如今不过是最普通的罢了。
“无碍,若真是那位关夫人,我确是该亲自去一趟。”
算了算日子,送回虞城怕是来不及,但若是接上一同离开,应是够的。
“你若是不放心,便同我们一同上山吧,就是之后两日你得看顾着些那位夫人和姑娘了。”
其叶与其华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决定到时一定将殿下拦在外面,莫要让她见了这些个事。
………………
上山的路大概是被逃难的人们已经踏平了,倒是意外的好走,便是马车也能上得去。
这寨子位于数十丈高的崖壁之上,身后环水,倒是个易守难攻之地。
寨子大抵就是他之前所说的北地军队肆虐过后,一片狼籍,虽无血迹,但却到处都是焦痕与抢掠的痕迹。
一进寨子,关子清的步伐变得更加的急切了起来。
粮仓隐蔽,不然他爹爹当初也不会想着将他们母子三人藏在此处。
几人七拐八拐的才绕道寨子的西北角处,寨子做了两层粮仓,一层内室,一层以做迷惑敌人的外层。
那日便是不巧,他母亲带着妹妹,想着内室粮仓烧柴不太方便,这才出了来,点燃的烟火吸引了北地的探子,北地行军向来是不带过多的辎重补给的,他们习惯就地补给——也就是就近寻了村庄抢掠。
于是便是她母女遭了难,也是他们寨子里放在外面的陈粮足够迷惑人,北地探子一心扑在粮草上,才能保下了性命。
也是关子清运气好,若是让人发现这儿还有男子,想必是难留下性命了。
到了地方,两个侍女抵死不允慕霜澄一同进去瞧,拗不过她二人,只能是其叶陪着关子清进去。
............
“如何?”
见着其叶出来,慕霜澄开口问道。
“小姑娘身上外伤有些严重,幸而天气不热没更严重,应是发热了几日,身子有些虚,这位夫人倒是心存了死志,婢子问了问,若不是不知自家夫君死活担心一双儿女,怕是已经自行了断了,婢子也不知如何去劝。”
关子清在其叶给母亲和妹妹检查时便出来了,听了其叶的话,低下头,稚嫩的脸上蒙上一层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