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潇潇一愣。
平时的许潇潇凑合惯了,说话总比脑子快,这套用来自谦的说辞被人一顿较真,一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从她得知这个消息,她就在想办法拒绝事情的发生,这退路在哪儿,她却是全然没有想过。或许,最差的结局,不过就是她乖乖地嫁入东宫,不咸不淡地跟太子过一生,受着宫墙和礼仪约束,直到死去。
良久,许潇潇才缓缓道出:“若我说我没有退路可寻,陆公子会答应与我定下这婚约吗?”
这次,轮到陆卿尘不知作何反应了。两个人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有风在继续喧嚣地吹着,裹挟着四周浓重的夜色和陆笙快步走来。
“公子,药拿来了。还有这,小的拜托丫鬟拿来的衣裳。”陆笙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陆卿尘面前。后者看了看这两样东西,又望了站在原地有些局促的女子,叹了口气留下一句“随我来”就转身欲走。
“去哪儿?”
“姑娘是想在这里换衣服,还是想这样灰头土脸地回去?”陆卿尘停下脚步看向她,“况且,若在下没记错,此时正是宵禁,姑娘还是明日早些时候回去的好,免得被人抓到府衙去,怕是会拂了宰相府的面子。”
宰相府?听到这话的陆笙有些惊恐地看了许潇潇一眼,她身上穿的确是宰相府的丫鬟装束,举止却没有佣人样式,结合今日在街上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难道说面前的姑娘就是传说中宰相的嫡女?那做出半夜翻墙这等举动也就变得合理起来了。
许潇潇哪里知道陆笙的心思,只将注意力放在那太师府丫鬟的衣裙上,想了想,一把将那衣裙和药膏都抓到自己手上,扭头看向陆卿尘:“大白天的,我怎么从太师府出入?”
后者得此问话,也不直接回答,却转身就走,许潇潇赶紧跟在他后面,生怕他走快了不见了踪影。
“你不是说明日许夫人会一早就送七夕贴来吗?到时我备些礼品,你跟着陆笙送去便行,到了街上一切随你,看你是要跟着从相府大门进去,还是钻你的狗洞。”
“你?”许潇潇惊讶地愣在了原地,“你怎么知道?”
“你站在墙头时,衣衫便是脏的。”陆卿尘也站住身形等她,”还有,难道姑娘没有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味道吗?”
许潇潇使劲嗅了嗅,果然有一股泥土青草混合着动物的腥味,只是时值夏日,京都到处都开着不同种类的花花草草,这味道就被繁杂的香味盖住了。太师府里更是林荫繁茂,花草丛生,这味道定要细闻才能够嗅出分毫,这个人,是狗鼻子吧。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重点。
”若是等明日我母亲将请帖送来,我再走会不会太晚了。”
“那就要看许夫人到底有多着急,你的婚事了。敢问姑娘芳龄?”
“昨日,哦不,前日行及笄礼。”
“那是应当找个夫婿了。”
两人就这么在一前一后地走着,月光穿过树影,在浓重的颜色中反照出枝桠上的尘埃,连着空气里的密密麻麻投在地上变成了踩不尽的银霜。
“那敢问公子今年几何,为何还未有婚约?”
“我也已行弱冠礼,只是如今只想安心读书立业,这成家的事,等时候到了,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绕了一圈,原来在这儿等着她。说来说去,别人是变着法儿地在拒绝自己,就算自己深夜跑来太师府,也入不了陆公子的法眼。看来这传言也不都是捕风捉影,这陆卿尘不近女色的名头可真是没白给他。正想着,陆卿尘在前面停了下来:“姑娘进去收拾一下,在下在外面等着就好。”
许潇潇也不客气,推门就闪了进去。这房间不大,只是整整齐齐的摆着些床啊,书案,茶几等必需品,没什么摆件装饰,只一处屏风,四扇分别绘制着春夏秋冬不同季节的京都胜景,左下角小字题着“微之”二字,卿尘,微之,这应当是陆卿尘的字,这屏风上的字画竟是陆卿尘自己的手笔。巧手著文章,心下有山河,引得许潇潇在屏风前看了好一会儿,才醒神似地带着衣裙闪进了屏风里面。
其实,她身上的伤到不要紧,只是一些简单的擦伤,她褪去衣衫囫囵一抹,就穿回了自己的衣服,再将太师府的衣物套在了原有的衣裳上面,明日进府后她才好快点儿脱去这身,以免看起来像太师府的人在相府乱撞,就不太好了。
整理完毕,许潇潇从屏风后面闪出,推开房间大门,只看见陆卿尘仍就着那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在月光下看书,许是听见了门开的声音,他才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许潇潇,又笑了。“笑什么?”
“无事,只是这夏日炎炎,委屈姑娘了。”很明显,陆卿尘是看出来她将太师府的衣物叠穿在外了。
许潇潇撇了撇嘴:“要不是来求婚约,谁愿意大晚上来受这委屈。”
“在下可没有让姑娘深夜来求婚约。”
“那也是因为你白天在倚月楼暴露了我身份,现在好了,街上传言说我俩有不正当的关系也就算了,连我母亲都知道了。明日若是你当众澄清,让家里长辈知道我所言为虚,那我不是只能脖子一横嫁进东宫去了?”话音落于此处,许潇潇恨不得当场自尽,自己怎么能一时激动,将真话说出来了?
她有些局促地看着陆卿尘,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