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潇潇这辈子最大的愿望,甚至可以说是唯一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随心所欲的生活。饿了就有食物吃,吃饱了可以睡到自然醒,夏日炎炎不用在屋外劳作,冬日寒冷也不会没有庇护之所。不用守着钱财兢兢业业的过一辈子,也不用为了虚无缥缈的理由去争一个功名。
好在,上天给了她一个自幼寒窗苦读考取了功名的爹。在许潇潇六岁那年,她爹更是出任了当朝宰相,又因为许宰相一直无子,近四十岁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可以说是将全部的关爱都给了她。至此,许潇潇的人生在她爹的努力下,年纪轻轻就完成了人生最重大的目标。别说在宰相府,就是在整个京都,许潇潇也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与她对着干的,只有从家门口走三百米右转两个弯儿陈将军家的二女儿——陈菁。陈菁其人,长了一张还算漂亮的脸,自幼习武也得了一副精气神十足的身体,可惜同时拥有的是一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和凡事勇争第一的性子。或许是许潇潇成天悠悠闲闲的脾性和她太过于不同,或许是受到了两家父辈在朝堂上争端的影响,陈菁对许潇潇就没给过一个好脸色,许潇潇的平日随和在看见陈菁之后也都飞到九霄云外。
两人第一次见面,六岁,就因为陈菁偷偷舔了许潇潇的糖葫芦在宰相府门口大打出手。后来进了同一家学堂,先生讲些琴棋书画的玩意儿,在陈菁看来扭扭捏捏,在许潇潇看来毫无用处,两个人在班上各自搞了学生联盟,一个终日里舞刀弄剑,一个整日都在吃吃喝喝。
时隔多年,那日的冲突究竟是为何发生的已无处可考,连许潇潇本人也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由口角发展到双方互殴,陈菁这边普遍练武,许潇潇这边人数众多,最后竟占了上风。先生们赶来的时候,许潇潇正拿着剪刀给陈菁修理发型。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发这样的大事自然是惊动了双方父母。许潇潇这辈子第一次被迫站在将军府的门口负荆请罪给陈菁道歉,陈菁也被迫接受了她的道歉。临了,陈菁说:“现在全京都都知道你是个泼妇,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
人生还有这等好事?
许潇潇大喜。对她来说,嫁人基本就意味着自己随心所欲生活的结束。男子成亲,不过是取一个如花美眷在家中操持家务分担责任传承香火,自己到可以和莺莺燕燕流连烟花柳巷,和离不成也可以寻个理由休妻再取。不用寄人篱下,不用与父母分离,而女子一旦成亲,就将远离自己的父母亲友,在家勤勤恳恳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不能妒不能怨,还得梳洗打扮好了等着男人的一个施舍。如果说男子的婚姻是顺意生活中的锦上添花,那么女子的婚姻简直可以称之为平淡生活中的天灾人祸。
因此,嫁不出去,是许潇潇幸运人生的又一件天遂人意。但是,天底下的好运气是有限的,一个人的好运气更是不可能无限延续。
笄礼刚成,许潇潇就被爹爹叫进了书房。
一进门,许潇潇就看见爹爹坐在椅子上,眉头紧锁,便深知不会是什么好事,却也没想到这事会坏到这个程度。
“潇潇,王上派人递了信儿,他的意思,是让你和当今太子择日成婚。”
成婚?开什么玩笑?许潇潇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
如果说女子嫁人本就是一场天灾人祸,那么嫁给帝王之家,就是“祸中祸”。虽说帝王家不愁吃穿,不用自己劳作,能够为许潇潇“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梦想提供一个优良的基础,但也能摧毁她梦想之中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自由。帝王之家总有那些学不完的礼仪、守不完的规矩,出入宫门自然是受限的,日常生活要围着权贵作乐,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行为举止得罪了他人。若是寻常人家总会顾忌许潇潇的身份,但在真正的皇族面前,许潇潇宰相之女的身份不值一提。
就像现在,只需要一句话,爹爹就要将刚满十五岁的她送进宫去。
“如果我不愿意呢?”许潇潇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许宰相看着女儿少有的小心翼翼,长叹了一口气:“虽说并不是正式的旨意,但这毕竟是王上的意思。其实……”
“您说。”许潇潇看出了父亲大人的欲言又止。
“太子殿下也不是一般的纨绔子弟,年纪轻轻但遇事沉稳,为人忠义,确也不失为良人。”
他是良人,可他的家世不是啊。伴君如伴虎,伴太子也是伴小老虎,许潇潇这种吊儿郎当的个性大概率活不到太子变成君的那天。“女儿没有嫌弃太子的意思,实在是女儿早与他人私定终生,此后与皇子成婚,岂不是有欺君之嫌,而且女儿也没有办法向那人交代……”
许潇潇的说辞让许父的神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起来,她只得弱弱的噤了声。私定终生,毕竟是不合礼法的大事,纵使许父再爱这个女儿,也压抑不住自的怒气。
良久,许父才开口问到:“那是谁家的儿子?”
“他……”
还没来得及等许潇潇圆谎,许父一字一顿道:“过几日,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