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时刻,医院四周静悄悄的,除了走廊上的壁灯还亮着。
路南栖从手术室出来,脚步有些软。
“路医生,没事吧?”董玲走过来,扶了她一下,两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的凳子上。
“没事,病人家属呢?联系上了吗?”路南栖伸手,揉了揉眉头。
乔靳言走的这段时间,她经常失眠,休息不太好,平时四五个小时的手术做下来,一点事也没有,今天却有点晕。
“还没呢,不过已经报了警了,明早应该会有结果。”董玲仿佛有些唏嘘。
“那就好。”
路南栖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似在强忍着什么,“玲玲,你还好吗?”
董玲摇摇头,“我没事,能有啥事啊。”
过了会儿,她好像有些绷不住了,“路医生,你说,人这一辈子到底有多长啊,好端端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我现在想起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董玲低下头,把脑袋埋在手心里,小声啜泣,“真的,路医生,你知道吗,他躺在平车上,话都说不出来,但是看着我们的眼神,那么热烈的在告诉我们,他想活下去,想我们救救他,可是,我们没做到,他没给我们机会。”
路南栖看着她若有所思,把手搭在她肩膀上。
董玲才二十来岁,才来医院做护士一年多,平时也见过生死,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路南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是每个医护人员必须面对的事情,只好轻轻的拍了拍,“我们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和乔靳言打完电话没多久,医院送来了两个车祸重伤,一个轻伤,其中一个重伤员刚被送进手术室,还没开始手术就彻底没有心跳了,连一点机会都没给。另一个,在手术室躺了五个小时,手术虽然成功了,但现在还在昏迷,已经送进了icu。
“路医生,你不难过吗?”董玲的声音很小,但四周过于安静,听的清清楚楚。
“不难过,玲玲,医院这种地方,最平常的就是生离死别。”路南栖搭着她的肩膀,一边轻轻拍,一边说,“见多了,就没感觉了。”
路南栖大学的时候,混过一段时间,后来想通了,才开始认真,她学医真的挺有天赋的,至少,林老对她很是满意。研究生没毕业的时候她就在A大的附属医院实习,然后作为交换生,去美国留学了一年。
她还记得她上手的第一台手术,就是给林老做二助,在手术室待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最后手术结束的时候,她直接累趴了,但是,手术失败了,人还是没救回来。
那是她第一次手术,也是第一次见到死亡,从手术室出来后,她一度不敢拿手术刀。
林寒和她聊了很久很久,才把她拉回来,从那儿以后,她就不怕了,再也不怕死亡,也不畏惧死亡。
“我们作为医生,作为护士。如果我们都不敢面对,那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玲玲,选择这个职业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现在躺手术台上的是我们不认识的,但,若是有一天,躺上面的是我们最亲最爱的人呢?”
董玲没说话,一直低着头,片刻后,抬起头来,用手抹了抹眼泪,扬起嘴角,“我懂了,谢谢你,路医生。”
路南栖松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擅长安慰别人,林乐失恋找她安慰,她通常也只是静静的陪她喝,听她讲,偶尔劝两句,像今天这样还真是头一回。
不过,效果还是不错的。
路南栖伸了伸手,站起来,对着董玲伸出手。“回去吧,还有时间可以休息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