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山倥偬回望之际,还有近三分之一群众还未安全撤入。他坚毅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心疼,内疚,最终只剩坚定。
“组人墙!”
年轻的战士们黝黑的面庞闪着晶莹的血汗,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的口音,今天却为了这些素不相识的人实现了自己保家卫国的誓言。
闻令毫不犹豫,整齐地将手中枪砸向丧尸,迅速与两旁战友臂膀挎在一起,双手在胸前紧握,两端的人抱住围栏,背对丧尸群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拉成一道坚实的人墙。
“视死如归!!”
战士们同时虎吼出声,下一秒,凶猛的尸潮就撞击在他们背上,仿佛滔天的巨浪,人墙的中间弯成危险得弧度,战士们几乎同时扬起头,青筋暴起,死死地拉住。一波又一波,后面的丧尸推搡着前面的,前面的直接张嘴朝着战士们坚实的后背咬下。
战士们喉间沉闷嘶吼,血光乍现,一片片血肉便被撕扯下来,丧尸一仰头就生吞进肚,然后,所有丧尸都狂暴了。很快,整个后背都没有一块好肉,战士们浑身鲜血淋漓,却钢牙紧咬,牙花子都崩出血牙齿间满是血迹,强忍住不出声。
撤离的人群看到眼前一幕,一时间也忘却生死,纷纷停住逃命的脚步,有姑娘已是捂住嘴泣不成声。
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战士,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血迹,怒吼出声:“快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张嘴所有的坚忍瞬间破功,化为一连串惨叫,边喊边死死地拉住手臂,此时所有的战士后背都几乎被啃噬一空,他们连尸变的机会都没有,这足以让人失去意识的伤势却打不垮战士们的意志,很多人只吊着一口气却在反复冲撞下仍旧岿然不动。
就像一道防浪堤,被波涛反复冲击仍旧磐石难开。
……
世间处处是此景,人间已为炼狱。
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可是真的面对生死,又有几人能如此洒脱,世人只能被动接受这悲惨的命运。
各国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是还是在按照烈性传染病处理,却不曾想这世界真的走向魔幻向,病毒的突然全面爆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半日这世界七分之五的人口都变成了怪物。
好像过了很久,似乎也没多久,外面安静下来。张知白走到窗前,院子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到处是残肢断臂,地上一堆堆残缺不全的尸骸,地面树上到处是喷洒的血迹,从上向下看去,仿佛一幅墨染。喷泉里的水也被血液染红,咕嘟咕嘟的冒出来的都是血水,活脱脱一个无间地狱,就差刀山油锅,阴差也有了,那三五成伙街溜子一样在院子里游荡的,可不就是活生生的尸鬼。
到最后他也没等到李长山上门来问责。他还挺喜欢那个扑克脸。但是,可能没机会再见了吧,自己可以躲在家中,可是他们必须站在最危险的地方,回想起进门前最后一刻瞥见几位白衣天使勇敢的冲向丧尸的画面。张知白心下有些忧伤,也许这份悲悯不会再保留多久。
收拾心情,这时他刚想起脱下厚重的衣服,将半哄半骗来的黑幽灵铺开,张知白细细抚摸,感受着柔韧的手感。那奸商是个不懂行的,作为资深军迷张知白当初看见第一眼,这套宝贝的数据就在心里过了一遍。
这套被他自己命名为黑幽灵的是爱尔兰特种部队现役列装的特种军服,因为穿起来真的像一个幽灵。全衣面料采用“超强防弹纤维”芳纶叁混纺超高分子量聚乙烯,轻质且强度超高,耐高温绝缘,抗腐蚀。连陶瓷片都不需要就可以防弹防冲击,防刺防切割。中层采用活性炭纤维混纺有“纤维之王”之称的聚四氟乙烯,不仅可以抵御细菌生化武器侵袭冷不丁被泼最强酸也毫发无损。内层用聚苯并咪唑纤维超级吸汗舒适。
头盔面罩为全封闭式,有轻微防弹功能,自带防毒面具和红外夜视,神秘狰狞,卖相比丧尸还要骇人。可谓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盖,没有一丝皮肤露在外面。爱尔兰特种部队虽然名声不显,但是所谓军品多是民用品或者退役淘汰十几年的装备军转民,像这种特种部队现役列装的采用最顶级科技的装备太稀有了。这是能保命的宝贝。
张知白关了家里的水阀放出热水器中所有水,舒舒服服的洗了最后一个澡。找机会一定要去楼顶检查一下水箱。没问题就关上总水阀封死它,足够自己洗很多次澡了,以后也不能一直不洗漱,饮用当然还是桶装水。
整理好后他仔细的穿好黑幽灵的每个部件。从今天开始,他就打算连睡觉都不脱这套衣服了。毕竟非常时期小心为上,万一有蚊子咬完丧尸再咬你…
还好很轻便透气。又把虎吼枪,八宝龙鞭,陌刀“十方”放在称手的位置,这些就是以后护身的倚仗。
“对了!”一拍脑门突然想起那几个齁贵的对讲手台,当初还给阿喜拿了两个。
“哎哟我这个狗脑子。”赶忙翻出来调试频率。
“伯劳鸟呼叫知更鸟,收到回复。”
几乎秒回,手台里传出阿喜独特的声音。
“知更鸟收到,你终于开机了哥哥,我们担心死啦,我家门口监管的人不知为什么都走掉了,我想着你的命令没敢出门,想通知你这个消息电话一直打不出去,你那还在隔离吗?”
“我这?”张知白走到窗前看看。楼下仍然是成群结队的丧尸无意识的游荡,零星的嘶吼声传来。
“市里现在成了釜山行了,阿喜,末世来了。”
对面安静了一瞬,突然炸窝了,七嘴八舌的吵闹声从手台里传来,张知白皱皱眉头,被吵得有点头疼。
“都闭嘴!阿喜与我沟通,你们保持静默。”他训斥了一句。
“阿喜,我之前说的话都记得吧,现在开始你们几个要相依为命了,不要再大声喧哗,小心招来什么,尤其你那荒郊野地一定要小心野兽蚊虫,守好牲口。你那人手足…活下去。”
阿喜沉默半晌,幽幽地道:“知白哥哥,我去帮你吧,这边人手足够,可你那儿只有你自己,又在市区。我箭术很好,可以保护你的。”
“不必,太危险了,千万别出门。我准备万全,反倒是担心你们…万事小心!我这儿唯有一事,我远在京都的父母现在失联,我把号码给你,抽空也试试帮我联络,希望不是全市通讯一直中断。”
此时房门却突然被断续锤响。九儿动了动耳朵,狗眼微眯盯着门口,懂事的没有出声。张知白压低声音又嘱咐了一句。
“就这样,保持联络,留意电视和电台,国家一定会有应对。在家藏好先观望几天。”
切断通讯,张知白压压手示意贝塔别动。拽过虎吼攥在手中,悄悄走到门口趴在猫眼向外张望。
竟然是李长山满是硝烟污垢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张知白陡然严肃起来,歪头思考了一下。又趴在猫眼上反复观察,手在门上轻敲三下。门外的李长山听得声响,抬头盯了一眼猫眼,突然比了个OK的手势。
张知白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打开门。入目便是李长山毫无生气的双眼。他弯弯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惨的笑容。口中就有鲜血流下来。
“小子,你赌赢了。”
张知白这才注意到他全身狼狈不堪,到处是伤。手握一支格洛克17,而另一边,只剩下半截断臂,粗暴的捆扎了一下。这胳膊像被硬生生扯断,伤口参差不齐,森白的骨茬支出来。
张知白皱了皱眉头,伸手扶他:“发生了什么事?快进来,血腥味也许会引来丧尸。”
李长山挡住他的手:“放心,我来时很小心,不用进去了,我被咬了…你猜对了,病毒真的爆发了,我的队伍全军覆没,我赶回来只为拜托你一件事。”
他拉开衣服给张知白看几个硬撕出来的伤口,上面有清晰的齿痕。
张知白沉默了一下,眼神凝重:“还有多久?”
“活不了一会儿啦,”李长山洒然笑道,扯到伤口,疼得腮帮子直颤。他打量了一眼张知白的新装备,很开心。
“外军的特种军服?有本事,难怪我临死之际能想到最可靠的人竟然是你,不枉我闯过半个城区来找你,帮我个忙。”
“我李长山从警几十年,斗过各种牛鬼蛇神,守过国门,护过人民,现在也算无牵无挂,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我的女儿,她与你一般年纪,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个城市,是否活着,万幸你准备的越来越充分,你一定要活下去。”
李长山言辞恳切:“为祖国人民献身,现在把命搭上了我老李也不后悔,唯独我这女儿几十年了我一直亏欠她,答应我!”
他咳出几口血沫:“活下去,以后如果可能,帮我找找,不用干嘛,啥时候她快没命了帮她一把,我女儿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