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晏只是低着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态度是十分的虔诚。
她上好香,刚转过身,冷不防看到站在门前的身影时,顿时被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江大人,您怎么神出鬼没的?”
江寒舟的脸色 有些一言难尽,“你……不会每天都拜这东西吧?”
“这不是东西,是楚王的灵牌!”顾晏一本正经地纠正他。
江寒舟:“……你说得对。那是英明神武赫赫有名的楚王灵牌!”
他看了眼那个沉浸在袅袅香火中的牌位,突然觉得肺腑里吸入了一阵香火味儿。
于是,他不由得打了个饱嗝。
顾晏诧异地看过去,没想到大理寺卿还会在人前露出这样的仪态。
就……还挺可爱的?
江寒舟瞧着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儿,连忙拍了拍胸脯,说了句,“好饱。”
顾晏:“……”
半夏:“江大人,这香火又不是给您吃的,您饱什么呀?”
“……”江寒舟被噎了一下,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我是说,顾二小姐每天都给楚王上香,他肯定不会像打仗那会儿饿着的。对,就是这样……”
顾晏尽管有疑惑,但一提到楚王,她的思绪也被牵引过去,一脸认真地点头,“对呀!楚王在天有灵,肯定会吃到我每天上的香火。”
江寒舟:“……”
他隐隐觉得自己胸口有点撑是怎么回事儿?
顾晏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上好香后,才问他,“大人,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对,”江寒舟慢吞吞地掏出一个帖子,递给她,“三日后,丞相夫人举办宴会,邀请金陵城各大官宦人家前去参加。你的帖子,我也给带过来了。”…
顾晏拿过来看了看,一脸好奇道:“白文广不是还在大牢里?丞相夫人又怎么有这份雅兴,来举办这所谓的宴会?”
江寒舟脸色有点不自然,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已经把人放出来了。”
顺便,还收了点利息。
顾晏啊了一声,脸上有 些失望,手指不停地戳着那帖子上的字,带了几分埋怨道:“大人,你怎么就那么轻易地把人放出来了?怎么不多关一会儿啊?”
“议和已经定下来,再关着,也没有意义。”
至于杜老爷方面的事,他还有另外的安排。
只是,这些事情就不用告诉她,省得让她徒增烦恼。
顾晏一听,顿时急了,“议和已经结束了?那和亲一事……”
“也定下来了。”见她神情无比沮丧,江寒舟宽慰道,“你应该知道,在一国大事面前,其他都不算什么。项驸马虽是昭阳郡主的父亲,但大局当前,又有周太傅从旁劝说,和亲就是板上钉钉的事。牺牲一个昭阳郡主,就能换来这桩议和的顺利,不算很亏。”
顾晏急了,“不是说,本朝不和亲的吗?”
“那是有楚王在前方杀敌壮胆气。现在楚王不在了,那些人自然巴不得和谈。”
提到这个,江寒舟的神色三分凉薄七分讥笑,对这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
顾晏难过地转身,一把抱住楚王的牌位,眼睛有些红红的。
江寒舟想安慰,心里却有些梗塞。
不是,抱他不好吗?
他总比那个死物要有温度吧?
他幽怨的眼神使劲儿飘着,却怎么都换不来顾晏的回眸,心里突然无比郁闷。
从没想过,有一天,他要跟一个死物较劲儿。
不过,顾晏难过后,目光却落在那张帖子上,抿唇想了想,便问道:“大人,我想问,如果和亲一事,发生了一些意外,那会怎样?”
江寒舟不禁有些好笑,“你指的是什么意外?”
顾晏弱弱道:“我只是觉得,昭阳郡主受了我的牵连,实在是很无辜。你要知道,西凉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从小在父母亲的 宠爱里长大,突然被嫁去那么远的地方,该有多凄惨啊?”
她还记得,前世昭阳郡主被送去西凉和亲后,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那会儿,她已经嫁入楚王府,刚好在静和大长公主府上做客,噩耗刚传来,大长公主和驸马都痛不欲生,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没多久,夫妻俩双双缠绵病榻,没能熬过那一个冬天。
重活一世,她不想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且不说蔺寒庆是否为配,就是山高水远的地儿,也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江寒舟不知她心中所想,只道:“关于这个,你可能想多了。和亲一事,与你未必有关系。就算没有你的因素,对方针对的可能也是昭阳郡主。”…
顾晏愕然,“怎……怎么说?”
江寒舟继续道:“这都是些官场上的事。你可能不知道,白丞相与项驸马不和由来已久,此次白文广同来议和,就是为了给项驸马添堵的。和谈能这么快定下来,白文广可是暗中出了不少力,其中让周太傅说服项驸马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说到底,昭阳郡主只是个双方官场权斗的牺牲品罢了。”
这些朝堂上的尔虞我诈,顾晏处于深闺之中,自然无从得知。
此刻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受了。
尤其一想到这里头很大程度上都是白文广的手笔,她的语气也带了几分凶狠,“大人,就这么让那姓白的躲过一劫?”
江寒舟摇头,“自然不会。但是,现在还缺少一个契机。”
至于什么契机,他没说,顾晏也识趣地没有去问。
既然江寒舟心中有数,她只需耐心等着,总有白文广大吃苦头的那一天。
……
三日后。
顾晏起了个大早,坐在铜镜前,看半夏为她梳妆,目光 却落在旁边那个大箱子上。
昨夜,林逸清给她扛来了一个大箱子,里头装着各种各样的衣服和首饰。
据说,这都是楚王府的管家和嬷嬷听说她要赴宴后,千挑万选送来的。
被陛下赐婚后,顾晏还是头一次去赴宴,又见楚王府的人那么谨慎,心里也不由得重视了几分。装扮完毕后,她让半夏把东西藏好,免得遭贼惦记。
等一切都弄好后,她便手捧奶杯,带上半夏,往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却正好遇到江平侯夫人和顾眉。两人显然也得到了丞相夫人的邀约,一个两个都盛装打扮着,但细看之下,依旧能看出几分掩盖在脂粉下的憔悴之态。
看来,这对母女过得也不算舒心。
自从江平侯夫人被顾晏送进大牢后,双方也是撕破了脸。
这些日子,江平侯夫人借口养病,顾眉侍疾,母女俩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此番见面,可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明明隔着不远的距离,但周围的仆役仍旧感觉战争一触即发,纷纷离他们远了一些。
顾晏率先开口问候,“二婶婶,三妹妹,好久不见,你们好呀!”
“顾晏,你别太得意了!”顾眉张嘴就骂她。
顾晏咬着竹管,一脸茫然,“三妹妹这说的是什么话?无缘无故的,我得意什么?”
“少装模作样。看着教人恶心。”
顾眉早就看不惯她,若不是这个女人,她和娘亲也不会成为众人的笑柄。
镜花河畔的事,早已传得满城皆知,她起初还会出门参加一些宴会,但后来,一出去不是要承受嘲讽的目光,就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最后不得不以“侍疾”为由头,暂时躲在了府中。
此刻,乍一见到她一袭紫衣风华无 双的模样,眼中的敌意和不甘几乎要满溢而出。…
顾晏只是淡淡笑着,也不在意她的恶言相向,而是看向江平侯夫人,笑吟吟道:“这不是二婶婶吗?前阵子听说,您身子不适,卧床休养,如今可是好些了?”
江平侯夫人恨不得抓坏她那张脸,尽管脸上涂了满脸脂粉,依旧难掩狰狞之色,“二丫头倒是春风得意,显然这段日子过得很如意。只是,乐极生悲,日后可得小心了。”
顾晏径自摇头,“二婶婶,乐极生悲这个词,用得不对。”
不把这些人往死里搞,她如何能算是真正乐到了极致?
苏晋北、江平侯府、白文广……
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顾眉看不得她好过,眼珠子一转,突然阴阳怪气道:“听说,这些日子,你都与大理寺卿同进同出,关系甚密。不知道楚王府的人知道了,你这未来楚王妃的位置,是否还能保得住呢?”
说完,如愿看到顾晏微变的脸色,她才感觉自己扳回一局,扶着江平侯夫人的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顾晏看着马车消失在小巷的尽头,周身的气势顿时冷了下来。
半夏生怕她想不开,连忙宽慰道:“小姐,三小姐和侯夫人就是看不得您好,您可千万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咱们与江大人清清白白的,可不惧怕那些流言蜚语。”
见她一脸严肃,顾晏不由得笑了,点了点她的额头,嗔道:“放心,你家小姐岂会这么容易就被打倒?”
只是,那对母女如此沉不住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正这么想着,身后传来轮椅碾过地面的轱辘声音,顾晏扭头看去,却见江寒舟穿着一袭紫色锦袍,懒洋洋地坐在轮椅上。当看到同样身穿紫色衣裙的顾晏时,他眼里光芒大现,不由得坐直了几分。
推着轮椅的是那位彩虹弟,依旧穿着那身五彩斑斓的衣服,谈不上赏心悦目,但也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见到她,彩虹弟依旧是一脸嫌弃。
顾晏并不与他计较。
实际上,也计较不起来。
这些日子,顾晏从林逸清口中得知,这彩虹弟名叫厉文彦,二十岁,是江寒舟的师弟,父母皆是西凉人。此番潜入金陵,主要是来找江寒舟的。
犹记得林逸清说起厉文彦的年纪时,她内心充斥的满满震撼。
那张脸,看着都能当她弟弟。
但后来,林逸清解释一番,她才知道,原来厉文彦祖上盛产美男子,并且驻颜有术,家中族人个个都很年轻。
此刻,她看着那张脸,问道:“他也要一起去吗?”
到底是西凉人呢……
“谁要跟你们一起去?”厉文彦冷声笑道,“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宴会,谁稀罕了?师兄,我把你送到这里,回去睡觉了。”
白青不在,自己就成了师兄剥削的对象。
明明有手有脚,却要坐在轮椅上指使他挑衣服端洗脸盆做些上不了台面的活儿,他的爹娘都没这么嚣张地对待他。…
偏偏,他还打不过这个可恶的师兄!
顾晏看着他离去,好久才收回视线,与江寒舟大眼瞪小眼。
“江大人,你怎么走?”顾晏问道。
江寒舟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不是还有你?”
顾晏正说要保持距离,岂料他又来了一句,“就这一段路。等到了目的地,白青就回来了,放心,没人看见的。”
听到这话,顾晏顿时松了口气,走上前,推过他的轮椅,上了马车。
其实,她很好奇,为何江寒舟时而站着时而坐着,只是不敢问。
此刻看到两人同穿一色的衣裳,整个人瞬间不好了。
但她隐晦地提了几句,大理寺卿似乎也没觉得哪里不好,此刻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了,只能郁闷地咽下一肚子苦水。
希望等下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一路上,她都怀揣着心事,直到马车停下,才收敛心神下了车。
此次宴会,设在丞相府的别院里。
丞相夫人白徐氏是金陵人,嫁给白丞相后,又在金陵置办了一处别院,基本每年都会回金陵小住一阵子。
这点,倒是与静和大长公主颇是相似。
因为是丞相夫人做东,邀请的都是金陵城的官宦人家,顾晏身为未来的楚王妃,倒也在受邀之列。
江寒舟被白青推着,走在前面。身后落后几步,是顾晏和半夏。
刚走进设宴的阁楼,便听侍女高声喊:“大理寺卿,顾二小姐到”
楼内静默了一瞬,而后,便见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前些日子,江寒舟把白丞相的少爷下了狱,多少人都对他心生惧意。
虽然白少爷去牢里走了一遭,最后也安然无恙地走出来了,但江寒舟给众人制造的恐惧不减反增。
这可是连丞相嫡子都敢动的人!
名副其实的大煞神!
众人已经从心底里觉得江寒舟不好惹,也不敢多看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江寒舟拂袖示意免礼,便由白青推向窗边,自顾自地品茶。
众人纷纷起身,当看到顾晏时,眼神突然就有些不对劲儿了。
这两位,怎么都穿了紫色的衣服,甚至十分般配?
顾晏很快就辨别出他们眼神里的意味,暗暗埋怨了下某个人,也挑了个临窗的好位置,淡漠落座。她神情微冷,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传闻中的胆小怯 弱。
那美目一扫,在顾眉和白文广的身上停了一瞬,便很快移开了视线。
白文广眼里满是震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前未婚妻,竟有这等姿容和气质。
一时间,他不由得看痴了。
顾眉见状,不禁大声说道:“二姐姐,今天这装扮,倒是与大理寺卿相得益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倆是定了婚约的呢!”
此言一出,满座寂然。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会儿,但真正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众人都听说了江平侯府的那些事情,自然也知道,这对姐妹关系并不算好。
此刻,又见顾眉毫不顾忌地朝顾晏发难,眼里的兴味更浓了几分。
白文广的目光在那两人身上转了转,一时神色莫测。
顾晏瞥了眼江寒舟,给了他一记警告又幽怨的小眼神。
江寒舟轻笑了一声,看着顾眉,冷冷道:“没有见识就少说话。顾二小姐身上穿的,可是楚王府送来的天光云锦所做的衣服。眼瞎是病,趁早治!”
毫不留情的讽刺,却让顾晏乐开了花。
顾眉却是万分的无地自容。
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天光云锦所吸引,压根儿就忘记了顾眉发难的初衷。
那可是尚衣阁的天光云锦啊!
每年,尚衣阁只产出一匹天光云锦,作为贡品进献入宫,再由陛下决定去处。
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一辈子都未必能穿得上,但谁能想到,今天他们竟能一饱眼福,在顾晏的身上看到。
一想到这是楚王府送给顾晏的,众人眼里的羡慕几乎要将她淹没。
顾眉气得咬牙切齿,阴阳怪气地讽刺道:“江大人怎么如此维护我二姐姐,甚至对这布料的来源都这么清楚?该不会,这东西 不是出自楚王府,而是江大人府上吧?”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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