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姑父这个长辈在,周扬没敢动酒杯,又有赵大海这个县里的头面人物在,这顿饭吃的也算宾主尽欢。
出了饭店,送走薛明义和赵大海,大姑父红着脸打个酒嗝。
周扬担心的问:“大姑父,要不到招待所躺一会吧,我有熟人,不用开介绍信。”
大姑父摆摆手,说道:“没事,这好酒喝了不上头,赶紧再跑一趟街道办,把事办了。”
他是老酒客,自然知道醉酒之后一躺下,短时间就醒不过来,五粮液是好,可喝多了也醉,醉了也困。
“那行,车子就别骑了,酒驾可不好,钥匙给我,我推着。”
大姑父摸了好几把,才从兜里把钥匙掏出来,塞到周扬手里,爷俩一个推车,一个跟旁边走着。
走着走着,大姑父眼睛有点发直,嘟囔道:“三娃子,大姑父给你说两句心里话。”
周扬赶紧应道:“您说,我听着。”
“以前我就想,大江和大海跟你大姑我俩可耽误了,没成想来一回还来对了,眼见着出几回门,哥俩慢慢好起来,眼睛里也有光了,你大江哥媳妇也快定下来了,好日子要来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
你别急着推,大姑父也不是傻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也是你应当应分。
可大姑父还是小瞧你了,就看你今天和薛明义周旋,大姑父也知道你这见识大了去了,还能倒腾钱,可大姑父就担心一点,你以后肯定是有大造化的,花花世界等着你,大姑父就怕你让这花花世界迷了眼睛,不往好道走。”
周扬咬着嘴唇,跟着点头。
大姑父瞅了他一眼,也没瞅清,接着说道:“你老子走了,你妈到底和你隔一层肚皮,老太太年纪也大了,我就想着以后你要是往邪路走,谁可能拉你一把?
这话本来不应该我说,可你大姑的性子你也知道,总之你妈和你大姑都担心坏了,你给你妈那些钱,你妈都没敢和老太太说。”
周扬也懊恼着,这事办的的确欠考虑,这时候有钱可不是什么光荣事儿。
当初他就想着这么些钱不敢存起来,带到京城也不合适,他大手大脚惯了,怕自己攒不住,这才留给他妈,可也没想到给他妈带来这么大困扰。
王卫红线条就够粗的,当初四千块钱都要急的睡不着觉,换到他妈头上,不一定咋担惊受怕。
再到了街道办,周扬拿出薛明义开的条子,递过去,说道:“大爷,办妥了,您受累,再给落实一下。”
对方接过条子,打眼一看,惊讶道:“你小子真有招儿,得了,那大爷就给你开个证明,也不是啥难事。”
薛明义很会办事,不仅同意工人从宅子搬出去,还给证明这宅子原本就是周家的,当然也不是他扒瞎,当初县里分房子的时候,肯定提过这些事。
从街道办出来,还得去一趟祖宅,把薛明义的条子和街道办的证明给对方看看,已经到这步了,更不能急。
要是真把搪瓷厂的工人催急了,人家临走给你使点坏,虽然不敢放火,但也能让这房子一年半载住不成人。
没成想,到了祖宅门口,之前朝周扬和大姑父甩脸子那人正搬家那,看见周扬,对方迎上来,客气着说:“小同志,都是误会,现在误会也说清了,我之前的态度你也别往心里去。”
大姑父这回也不插话了,都等着周扬说。他就当个跑腿的。
“同志,看你说的,我压根就没往心里去,换成是我未必比你强到哪去。”
对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道:“那啥,你要是不着急,我寻思把院子好好收拾收拾,到时候你们就能直接搬。”
周扬说道:“那咋好意思,让你们受累,多过意不去。”
其实心里想的是,你就得这么干,在我家里祸祸完了,还不收拾,你得多大脸?
事情这回算是全办妥了,最多三天,只等搪瓷厂的工人把院子收拾出来,就能住人。
周扬也不急,老太太只说要拿回宅子,也没说急着搬进去,再者以老太太的习惯,搬进祖宅之前肯定要挑个好日子。
必须是诸事皆宜的大好日子,可有的挑,一个月也未必有那么一天。
回庄子肯定不能再推车回去,周扬就问:“大姑父,你没事吧?上车,我带你回去。”
大姑父一愣,舌头都开始大了,这酒劲儿才上来。
“三娃子,你能行不?啥时候学会骑洋车子的?”
周扬拍拍鞍座,说道:“你放心,学校学的,成手。”
“那行,我今天就试试你技术咋样。”大姑父说完,迈开腿坐到行李架上,周扬无语,这也幸亏他十七八,胳膊腿轻便,要不这还真上不去。
后座先上人,习惯的启动方式就用不上,要不着,他这一脚下去,就得在大姑父脸上留个鞋印子。
大姑父岔开腿,支住地面,周扬从大梁上横跨过去,丝毫不费力,年轻就是好啊。
骑出县城,冷风一吹,大姑父酒也醒了大半儿,这才后知后觉的问道:“还是我带你吧。”
周扬说:“没事,我骑着不费劲儿,您好好歇一会。”
“还是我来吧,你骑这老快,屁都快让你颠碎了,我又灌了一肚子酒,要晕车。”
听过晕公交,晕火车的,可晕自行车的,还是头一回,但跟喝酒的人也掰扯不明白,周扬只好把“驾驶位”让给大姑父,他心里打定主意,自己小心点,宁可鞋底磨破,也得在关键时刻当好车梯子。
好在大姑父醉的不是太厉害,俩人晃晃悠悠的到了家,周扬到王爱红家送车子。
送完车子,再回到家的时候,大姑父正蹲外边墙角吐,吐得眼珠子通红,大姑拿着水在一旁等着,还帮大姑父拍后背。
看见周扬进来,大姑抱怨道:“你也是,咋就不劝着点,让你大姑父喝成这样?”
还没等周扬认错,老太太掀开门帘,没好气的说道:“别啥事都往我孙子头上赖,远方四十岁的人了,他要是不喝谁还能按着脖子灌?自己看着二两猫尿眼珠子发直,挪不动步,赖谁?”
周扬愣了,那个疼孙子的老太太又回来了,可大姑父跑前跑后的可没少忙活,老太太这过河拆桥地的本领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