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一遍又一遍的求着跟她交朋友,并不是为的她这个人,而是为的她娘、为的她娘做的菜?
陆薇薇假笑.jpg,行吧,他和她娘高兴就好。
等谢令昭洗完了澡,李氏便叫了陆薇薇去洗,自己则带着谢令昭去了今晚安排给他住的房间,“阿昭,我们家条件简陋,屋子又矮又小,怕是你这辈子都没住过这样的屋子,今晚只能委屈你了。但你放心,被褥和枕头我都洗得干干净净的,绝对没有异味儿,也没有虱子跳蚤之类的,你大可安心睡。”
谢令昭长这么大的确没住过这样的屋子,但再大再明亮富贵的屋子,这会儿在他眼里,也比不上眼前这方寸之地。
他忙笑道:“伯母肯让我来家里住,可见没拿我当外人,我高兴且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委屈?您快去忙您的吧,不用管我了,这里又安静又凉快,我今晚肯定能睡个好觉。”
李氏见他是真一点不嫌弃,眼角眉梢都笑开了,“那我就先出去了,你早点儿睡啊。明儿也别管小巍说的,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我们怎么也得辰时以后,才能回县里,你要自己回,还是跟我们一起回,都可以的。”
谢令昭想也不想便道:“我跟伯母和陆巍一起回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那等进城时,怎么都得傍晚了,陆伯母肯定要留他吃饭的。
他接连吃了两天陆伯母家的饭,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当然要礼尚往来,正好后日是端午正节,便可以提了礼物登门,说不定,后日也能吃到陆伯母做的饭了,真是光想心里都高兴!
李氏自不知道谢令昭想得有多美,笑着应了:“那明儿我们就一起回吧。”,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陆薇薇快速洗了个战斗澡,又收拾停妥了,才出了水房,招呼李氏去洗。
娘儿两个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想是怕打扰到了谢令昭睡觉,声音还一直都有意压低了。
再夹杂着提桶端盆弄出来的声音和泼水的声音,在寂静的乡间夏夜里,其实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见。
谢令昭当然也听见了,却半点不觉得吵闹,只觉得温馨悦耳,迷迷糊糊中,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了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自己是破天荒含着笑入睡的……
乡间清静凉快,陆薇薇自是一夜好眠。
等她在一阵阵的鸟叫声中醒过来,天已大亮了,李氏也不在家里了,问了在院子里打拳的谢令昭,才知道她去隔壁段氏家了,“……伯母说她很快就回来,粥在锅里,鸡蛋和粽子在旁边的小锅里,我们要是饿了就先吃,不用等她。”
陆薇薇见他拳打得像模像样的,整个人都平添了一层英气,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看你打拳的架势,就知道是个打架高手,难怪之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嚣张跋扈样儿。别打了,吃了早饭就赶紧走吧,我和我娘还要去给我爹上坟,没时间招呼你。”
谢令昭依言停下了,微喘着讪笑,“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陆巍你怎么还说,翻不了篇儿了是不是?我们家是武将出身,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了,家里子弟最基本的弓马骑射和拳脚功夫还是不能丢的,不然大了后文不成武也不成的,还能做什么?不过我倒不为旁的,只为强身健体,不被欺负。”
顿了顿,“昨晚伯母已经与我说好,今儿跟你们一起回县里了,我又不是外人,不用特意招呼我的。”
陆薇薇扯唇,“昨儿还是仇人,这么快你就不是外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内人的?”
内人?
谢令昭脸一热,见陆薇薇一脸的坦荡,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忙自持着,笑道:“都同桌吃过饭,也同住过一个屋檐下,已经是朋友了,再加一层同窗的关系,就算不是内人,也算不得外人了不是?”
陆薇薇笑,“已经是朋友了?我怎么记得,我昨儿说的是要看先一段时间,才能做决定?”
话音未落,谢令昭已道:“那你看得怎么样了,从昨晚到现在,都整整一夜了,时间够久了,肯定足够你看出来,然后做决定了吧?”
陆薇薇没说话,只似笑非笑看着他。
就一夜时间,还几乎都在睡觉,她能看出来就怪了!
谢令昭笑得越发讨好了,“陆巍,你就别看了,答应跟我交朋友吧?你上次把我打得那么狠,真的,我身上好几处现在都还淤青着,一挨就痛,不信我马上给你看。”
就要捋袖子。
陆薇薇忙摆手,“不用看了,我可不想大清早的就辣眼睛。我打你也是因为你活该,还抓蛇吓我,幼稚不幼稚呢?也就是你吓的是我,换了我表哥,你何止好几处淤青,指不定都让我表哥开瓢了!”
谢令昭小声嘀咕,“我也根本不会去找你表哥啊……”
陆薇薇气笑,“那是,你一看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当然不会去找我表哥了。”
说着,往灶房打水梳洗去。
谢令昭见她又恼了,忙追了上去,“不是,陆巍,我不是欺软怕硬,我就是、就是觉得……”
想说就是觉得陆薇薇好看,才会去吓她,而非欺软怕硬。
话到嘴边,突如其来的求生欲到底让他咽了回去,陆巍可是男子,他这样说分明大有冒犯轻看他之嫌,他怕是又得打他一顿吧?
“就是觉得什么?”陆薇薇也不是真生气,给自己兑了温水,就要洗漱。
谢令昭却忽然跳了起来,满脸惊恐,“陆巍,地、地上……好大一只……你快躲开……”
陆薇薇见他脸都白了,还当是什么,忙低头一看,就见地上一只老鼠正快速窜过,眨眼已不见了踪影。
不由失笑,“吓我一跳,原来是只老鼠。这有什么好怕好躲的……不是吧,谢令昭,你一个大男人,竟然怕老鼠,脸都吓白了?你这也太怂了,拿出你那日捉蛇吓我的胆量和气势来啊,蛇可是专吃老鼠的,是老鼠的克星,你既然不怕蛇,也不该怕老鼠才是啊。”
谢令昭仍白着脸,“我、我也不是怕它们,就是觉得它们贼眉鼠眼的太恶心了,且听说,它们会咬人的……反正我不是怕,我只是觉得恶心。”
正说着,李氏回来了,“小巍,你也起了?你和阿昭说什么,怎么都在灶房里?吃早饭了吗?……阿昭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小巍,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我昨晚就与阿昭说好,今儿大家一起回县里了,你不许再赶他走,知道吗?”
陆薇薇玩笑看她娘,“娘,您再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偏心,可是要失去您亲儿子的。我什么都没说,是他忽然看见了老鼠,吓了一跳,一个这么高的大男人家家,居然怕老鼠,也是万万没想到。”
李氏这才知道自己误会女儿了,忙笑道:“我不是偏心,这不是你昨儿说了好几次让阿昭今儿一早就走吗?既然是误会,丢开就是了。阿昭,我才听你说是觉得恶心,你应该不是怕老鼠,纯粹是觉得恶心吧?我也觉得恶心,黑乎乎的,还贼眉鼠眼的,跑得又快……咦,不能再说了,再说我早饭都要吃不下了。”
谢令昭脸色好看了些,强笑道:“是啊,陆伯母,我纯粹就是觉得恶心,打小儿就觉得。我已经梳洗过了,就先去院子里,不在这里打扰你们了。”
李氏应了,“你稍等啊,我凉拌个胡瓜,再切个五香大头菜,就可以吃饭了。”
等陆薇薇梳洗完,李氏也备好了佐粥的小菜,谢令昭已回复了正常,才喝了一口粥,便笑赞道:“伯母这粥熬得可真好,又香又稠的,不用小菜,我也能一气儿喝三碗。”
说得李氏满脸都是笑,“我熬时加了点香油的,你要喜欢,以后常来家里,我给你做啊。”
又给他夹小菜,拿鸡蛋粽子,“粥好吃也不能光吃白的,吃点鸡蛋粽子,再吃点菜,不然一会儿就饿了。”
陆薇薇看得直撇嘴,她是不是不应该在屋里,该去屋外,省得打扰了眼前的“母慈子孝”?
不过心里倒是一点没真酸,她又不缺爱,分一点给“缺爱儿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吃过早饭刷了碗,李氏与陆薇薇便带着香烛纸钱祭品等,去了后山给陆迁上坟。
上次母女两个回来上坟,还是清明时,转眼已是两个月过去,陆迁坟前自然又已满是杂草,加上上次母女两个烧纸放鞭炮留下的经过风吹日晒的残痕,一派破败凄清景象。
李氏眼圈渐渐红了,无声蹲到墓前,点起香烛来。
陆薇薇知道她心里难过,哪怕这么多年的时间,也没能冲淡她心里的哀思,便也没说话,只蹲在她旁边,默默给她打下手。
等香烛都点好,祭品也摆好了,李氏递了纸钱给陆薇薇,哑声道:“小巍,给你爹烧纸吧。你虽然从未见过他,但父子连心,他收到你烧给他的纸钱,肯定很高兴的。”
这些话几乎每次上坟李氏都要说,陆薇薇早听过不知多少遍。
却依然满脸肃穆的接过了,虔诚的给陆迁烧起来,“爹,您在那边尽管花,别省着,不够了我和娘又再给您烧便是……”
心里则说着,爹,若您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的爸妈亲人们都健康平安,我一定会好生孝顺娘,让她健康幸福,连您和原来的小巍那一份儿一起的!
一直到下山时,李氏的心情都还颇为沉重。
还是陆薇薇有意逗她开心,说个不住,“娘,你说会不会今儿我们到家时,舅舅已经先到了?那明儿我们就可以一家人去看赛龙舟了,肯定很热闹。舅舅一出门就是这么长时间,也不知瘦了没?都只看到做生意来钱快,却不知道做生意的苦。偏表哥和我都要念书,也帮不了舅舅的忙,只能等将来我们都高中了,不用舅舅一个人挑起家里这么重的担子,他才能轻松些了。”
她才渐渐好了起来,“你舅舅听见你有这份心,不定多高兴。不过他从小儿就爱到处跑,真让他闲下来,估计也闲不住……”
娘儿俩说着话到了家,不想曹氏与孙兰花竟来了,正在院子里与谢令昭说话儿。
婆媳两个都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与讨好,“……谢少爷别客气,你既是我们家小巍的同窗,就是自己人,去家里吃顿饭也是该的。”
“就是一顿便饭,费不了什么事儿,谢少爷千万别客气,就当是我们谢您在学里照顾我们家小巍了。”
再看谢令昭,明显已满脸的不耐烦,却还要顾忌着好歹是陆薇薇的祖母和三婶,还得强忍着应付,“陆老太太真不必客气,我没照顾过陆巍什么,都是他在照顾我。我还得赶着回城里,二位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