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江、骏河边境的大井川上,停泊了许多小船,还修好两座浮桥。包括武田信玄本阵在内的大部分高层人物已经渡河而去,但残留下来的,仍然是十分庞大的部队。
他们并不是不能走,而是不想走。
想要抓住机会洗刷污名的,不只池田恒兴一个。
起码还有一个武田胜赖。
两人同样都是心怀着强烈的不甘,同样是睁大双眼紧盯着战局,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丝机会。
后面的追兵军磨刀赫赫,前方逃者亦蓄势待发。
武田胜赖的军帐之中,全然不是即将班师回朝的模样。
“已经有许多落单外样众被击破了,预计损失在一千人上下,起码五百人是投降被俘的。其中许多人并非伤病或其他原因掉队,单纯是借机抢掠而已。估计掠到的财物也落入池田恒兴之手了。”迹部胜资收到汇报后,及时传递了军情。
“不错。这么说来,敌军先锋队的锐气应该已经开始泄弛了,而且还要分出人手往回运输俘虏和战利品。”武田胜赖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个方向:“那么下一步也准备好了吗?”
长坂光坚立即答到:“按照路程计算,内藤修理大人昌丰返回骏河之前,已经把本兵三百,骏河与力二千交给其子昌月殿,当会在今晚或者明晨,于高天神城附近被追上。虽然士气低落,但我相信以内藤家的战力应该可以坚持一段时间。”
“昌月殿吗?那是个可以依靠的年轻人。”武田胜赖表示满意,但随即又遗憾轻叹了一声,“可惜像内藤修理这样顾全大局的老臣实在太少……若是山县、土屋也听命的话,这件事就更有把握了。”
见状武田信丰连忙劝阻道:“属下认为少主也不必过于在乎。山县大人身负三河北部防务压力的确很大,无暇顾及更多,土屋大人拒绝的语气并不强烈,可能只是碍于山县大人在旁,不愿显得态度有异而已,如果再私下联络的话……”
“呵呵,典厩大人武田信丰总是如此回护他们。”长坂光坚一声冷笑,毫不客气地严厉斥责说:“主公离去之间明言,殿后事务全部交给少主指挥,那两位大人,简直是公然抗命啊!”
“……这个么……也许站在那两位的立场上,他们对御馆大人临行前的命令,理解有所不同呢……”武田信丰满头大汗,勉强辩解了一下:“况且少主的命令,咋一听的确有些弄险了,山县,土屋两位也只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而婉拒……”
其实武田信丰作为一个一门众,内心底下也隐约觉得,御馆大人实在对于甲斐谱代众施恩怀柔太过,立威则不太足够,搞得老将们一个二个有点尾大不掉的趋势。也许这是为了与上代主公左京大人武田信虎的暴戾无常形成对比,不得不矫枉过正……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识大体的人,公开场合只能违心地维护团结稳定。
“不必说了!事后反败为胜,攻守之势再逆,孰是孰非自然明了。”武田胜赖挥手阻止了属下的争论,将话题转到正途上来:“对了,我吩咐挑选出来的精兵,都安排好了吗?”
武田信丰忙回应到:“已经选出了一千二百名最勇猛敢战的士卒,分别交给了真田昌辉、保科正直二位。这两人目前都还是隐藏在父兄盛名之下的年轻人,应该不太起眼。”
闻言武田胜赖终于露出一丝浅淡的微笑:“很好。可以让他们出发了。现在远江一带有许多散兵游勇飘荡,这两支不足千人规模的奇兵完全可以浑水摸鱼返回前线。”
而长坂光坚却摇头晃脑插话:“甲信本就该互为一体,希望这两名信浓武士能有所建树,如此少主也正好有十足理由提拔真田、保科两家为谱代待遇。”
武田胜赖毫不犹豫地表示了赞同:“不仅仅是谱代待遇,时期成熟时,我会让真田家担任西上野代官,而保科家则适合放置在东美浓。目前所有郡代以上的职位全由甲斐人担任,这是不合理的,应当任人唯贤。”
“鄙人以为这些事等在战后再议不迟……”武田信丰神色复杂地打了岔,提出一个关键性的疑惑:“请问少主,在两支奇兵出发之后我们该如何行动呢?是否要大军跟上?”
“不,大军的目标太大了。”武田胜赖毅然摇头,“待合适的时机,由我带着八百旗本,尽数骑马,作为第二组出动就足够。剩下的人,原地等待一整天后再一齐进发。”
“少主切勿如此冲动啊!”
“这可不行!”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少主您……”
数名重臣闻言尽皆惊愕,纷纷劝谏,却见武田胜赖意志坚定,挥手打断,不让他们说话:“不必再议了,这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这几日来我反复思量,那平手刑部确实不是凡庸之辈,玩弄权术的本事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列阵对战时又总能以利器奇械占得上风,唯一胜过他的办法,便是分进合击,让他没办法在预设好的地点以逸待劳。”
这一番话令重臣们哑口无言。
就算心里还有不同意见,面对此刻的严肃气氛,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唯有预祝“少主武运昌隆”。
将军务、后勤、谍报等事务分门别类交待给几个近臣之后,武田胜赖便开始在中军大帐中闭目端坐养神,吩咐除非是父上有新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见,把自己一个人关了起来。
途中送饭送水的都只让放在门口,不许进去打断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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