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芮家大少爷的降生。
母凭子贵,芮大夫人仿佛一夜之间就有了底气,她的儿子以后可是要继承芮家家业的。从此以后,她便没有那么疯狂地监视芮老爷的一举一动了,甚至默许芮老爷娶了几房妾室进门。
芮老爷娶第五房那年,芮茗雪刚满五岁。
周月娘一进院子,就见到个穿着精致衣衫,却没有下人看护的孩子,那孩子手脚脏的不行,正趴在石制的庭灯后头悄悄看她。
芮茗雪从小就不被芮家看重,也从未有人教导过她,五岁的时候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好在周月娘出身书香门第,她教这个孩子读书识字,教她说话,教她礼数,晚上抱着她一起睡觉。五岁才开始学习这些虽然晚了点,倒也不是无药可救。
直到茗雪七岁,外表看起来已经与别家教养的小姐无甚差别。
有一天,周月娘忽然问她:“茗雪,姨娘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同我长得很像的女子?”
七岁的芮茗雪使劲想了想,最后抬起小手,犹犹豫豫地指向花园里那条蜿蜒的木制走廊。走廊雕刻的极其精美,一株粗壮的藤萝攀附其上,叶片幽绿,花朵明艳。
小手指着藤萝盘根错节之处,乌黑的眼睛一派天真,天真的近乎残忍。
芮茗雪记得那天,月姨娘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偷偷哭了,她哭的非常伤心,连茗雪的糖人都没办法把她哄好。
从此以后月姨娘就时常会流连于那道走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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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姨娘的亲生姐姐名叫莘娘,她们一双姐妹都生的很漂亮。我爹先是将莘娘强抢入府,害的莘娘被黄香儿杀害又埋尸在院中走廊下。没过几年月姨娘及笄,他又贪恋月姨娘美色,将她也强娶进门。”芮茗雪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之色。
傅潋潋不禁问道:“这么多女子遇害,官府就没有追查吗?”
“镇上官府吃了我爹许多好处,对芮府的事情从来不闻不问。”官商勾结,从不是什么稀罕事。
在这吃人的院墙内忍耐了这么多年,才恰逢剥皮妖兽作乱,对于周月娘来说,这的确是个完美的复仇机会。
“她等这天应该等了很久。”芮茗雪的眼底带着温情和冷酷两种矛盾的情绪,“现在的我即使没有了她也可以独自生活,她终于可以去完成她的夙愿了。”
芮茗雪轻笑一声:“姨娘聪慧大胆,就没有她做不成的事。若是我们晚来几日,想必我娘也已经死了。”
这就是芮家的丑闻,混合着人性的丑恶与浓郁的血腥味。
“我猜,其实黄香儿也是死在了你姨娘的手里。”傅潋潋看着芮茗雪,语气里却是十分的笃定。
“没错……那天是她第一次杀人,她虽然强装镇定但还是显得很慌乱,被我看出来了。”这个傅潋潋看起来似乎值得信任,所以芮茗雪大方的承认了,还补充了几句:“我为了保护姨娘,一开始就压根没有想放你们进屋,没想到洛师叔不请自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傅潋潋奇道:“如果我们不来你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当然是将尸体冻住,防止被其他人看出端倪,然后等到别处传来剥皮妖的消息时,再找机会把尸体处理掉。”芮茗雪又恢复了她特有的娇蛮表情,仿佛不是在说处理她亲人的尸体,而是处理掉几堆不重要的垃圾。
傅潋潋表示十分理解,如果她站在芮茗雪的立场,那她也会将这些人当垃圾看待。她说道:“一诺千金,今天的事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晓。”
这口锅,还是让剥皮妖兽继续背着吧。
“姨娘她这么善良,手里沾了人命,少不得会有轻生的念头。”芮茗雪道,“所以我得在这里看着,不让她做傻事。”
“恐怕不行。”傅潋潋摊手道:“隔壁院子里的那具尸体之所以这么干净,那是因为它被掉包过,现在躺着的那具是新鲜的。换句话说——芮府现在应当又死了一个人。”
“那原本黄香儿的尸体呢?”芮茗雪一脸错愕。
傅潋潋从身后拿出了一个黑糊糊的乾坤袋,从里头倒出了一小堆带着碎渣的灰白粉末:“喏,这堆骨灰也许就是她。”
事态越来越复杂,芮茗雪忍不住狠狠地跺了跺脚,转头对傅潋潋叮嘱道:“我这就去排查芮家所有人,剥皮妖兽行踪不定,你代替我守在这里,保证月姨娘的安全。”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补充一句:“她要是出了事我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