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川林没再纠结,赶忙说了下去:“我就再占用大家一分钟。排在第一位的目标企业,分数89,是亦舟科技。”
陆小朝敲击手机屏幕的指尖一停,抬头看向林穆。
林穆总算抬起头,收了手机,面无表情地说:“很好,今天晚上就排个会,具体讨论一下。我尽快和周总碰个头。”说罢起身往会议室门口走去。
其实林穆先前就估计到了评分最高的应该就是亦舟,也早在去年就和李洛提起过云画与亦舟的合作潜力。不过谭川林的评分是在剖析了双方的产品特点、财务报告、公司专利优势等方面后作出的量化考量,更为客观、细致、有依据。
几位小组长们明明半分钟前都还急着走人,但在听到了亦舟的名字之后,不约而同地决定继续流连在这生趣盎然的会议室里,非常渴望吃上一口瓜。
米莺把电脑屏幕盖上了之后,又掰了开来,装作还要再查一封邮件。
裴同亮还在装模作样地看弦广的几张底稿,翻来覆去地搞得方章紧张得很,担心是不是自己准备的底稿数据有什么问题。
只有鲁路阳毫无内心戏,立刻站了起来,跟着林穆往外走。
林穆拉开玻璃门时,陆小朝再次展现了大将风范,率先开口问道:“林总,亦舟上次就很有对抗情绪。现在他们已经过了B2轮融资,规模比大半年前翻了七倍,估计难度有点大吧?”
林穆回过身来笑了笑,单手插兜里,答道:“那这次我们好好谈,有诚意一些。这项目除了川林,谁来?”
除了鲁路阳,陆小朝、米莺、裴同亮几乎同时叫到:“我来!”
林穆还未开口,陆小朝已经妥妥地占了先机:“我和卖方财顾比较熟,好说话。是这个道理吧?”
“哦,好。”林穆点头,转身走了。
他一走,米莺就问陆小朝:“你也认识李洛?”
陆小朝边收拾电脑边回答:“是啊,她之前在这儿实习,我们同组。”
“哼。尽会摘桃子。”米莺嗤之以鼻,抓着电脑离开了会议室,留下一句:“别太得意,说不定就是拿个分手费。”
陆小朝笑笑没说话。
之所以说陆小朝在摘桃子,是因为这个项目里,谭川林已经完成了大半繁重琐碎的筛选工作,剩下的工作内容转化率高一些。而且目前来看,林穆对于这个项目信心十足,比其他几个案子都更有可能达成交易。
但即使前景较为乐观,接下来各个环节仍随时可能崩盘。陆小朝这些年也是什么情况都见过。有双方CEO刚一见面便觉得气场不合,项目立刻就免谈的;也有尽职调查后发现未能预见的问题,导致项目突然死亡的;甚至在签了最终协议之后,卖方或买方找到了更为合适的第三方,合约也可以终止。
分手费通常指的是并购协议缔结完成后的一段时间里,卖方决定和出价更高的第三方达成交易,为此付给买方的一笔补偿费。
好比两人在媒婆的一番撺掇下坠入爱河,彩礼嫁妆采买齐备,婚礼日子也定了,七大姑八大姨都携着熊孩子来看热闹了,结果女方却决定和一个彩礼给得更高的男方跑了。
谈恋爱一般不签合约,也没有法律保护。男方自然也拿不着什么补偿,无非是彩礼不给了,嫁妆自行取回。
但是资本操作中,并购协议既然已经缔结,买方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手费。而投资银行作为媒婆,可以从这笔补偿里抽成一部分,作为车马费。
谭川林笑嘻嘻地走到会议室门口,大喝了声:“朱羽萌!你进来。”
朱羽萌急忙站了起来,踩着两厘米高的平底鞋过来了。短短两年多的入职时间,朱羽萌已经从七厘米高跟鞋降格到了两厘米,否则这突然一声大喝说不定得害她崴了脚。
她跑进了会议室,谭川林和颜悦色地问:“亦舟的底稿,做得怎么样了?”
朱羽萌感觉眼前一黑,小声反问:“谭哥,昨天晚上您不是说要先整理凡课的内容吗?”
谭川林噌地站了起来,提高了音量:“我问亦舟的材料呢?”
朱羽萌哆嗦了一下,答:“还……还需要三天。”
“三天?三天是多久?”
“三天……三天大概是……十五个小时?”朱羽萌发现,原来自己的原则竟然可以被这样无情地践踏,三天的工作量,也可以转瞬变成十五个小时。
谭川林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而笑眯眯地说道:“今天晚上,你和林总排个会,讨论亦舟的事情。根据他的日程,把小朝组里的人也叫上。”
朱羽萌心里“咯噔”一下,无奈地摊手:“谭哥,今天晚上就要用,实在有点紧……我下午还有三个会。”
谭川林掏出手机,开始确认朱羽萌的日历,没耐心地问:“你下午什么会?”
“两点半是资产证券化学习相关……”
“翘了,下次再说。”
“四点是凡课的接洽……”
“我去就行了,用不着你。”
“六点十五和HW集团融资组的……”
“哦,你远程接进去,边听边整理。可以了吧?给你完整的十二个小时,够不够?要是还不够,施松在干嘛?让他来帮忙!”
朱羽萌眼前一万只羊驼飞过,在内心吼道:“那你昨天凌晨催我整理凡课的底稿,又是什么鬼?施松一个Associate,你让我叫他放下手里其他项目来帮忙,他会听我的吗?!”
朱羽萌憋着一肚子愤懑,微笑着点头答应了。
谭川林刚打了她一棒子,决定给她一颗枣,说道:“林总这次刚升MD,咱们组里今年多好两个Associate的名额啊。你看,我们是到外头招,还是组里内部消化了事?”
朱羽萌认为升职太过遥远,看不到摸不着,于是干巴巴地问:“我之前在机场摔坏的手机,组里可以给报销了吗?”
“可以。”谭川林拍着胸脯打包票,“肯定可以。”
“您不是说,这事儿您说了不算,得林总批吗?”
“害,”谭川林笑着说,“逗你的,林总哪会管这点小事?”
朱羽萌越想越气,之前在机场自己被坟墓生生吓得摔破了手机,本就该算工伤。当时谭川林欺她人微言轻,随随便便扯了句谎就把她打发了?果然人与人的悲欢,从来不相通。
朱羽萌愤愤地说了句:“好吧,我晚上八点之前整理好给您。”她把会议室的门重重地带上,走了。
谭川林有些迷茫,自言自语:“小丫头片子,活没干多少,脾气倒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