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各房丫鬟们早早便等在厨房门外。
按照规矩,应是长房嫡次女陆亦亭的丫鬟,先选好姑娘爱吃的饭菜,而后才是二房嫡女陆亦诗的丫鬟再选,剩下的便是长房庶女陆亦涵和二房庶女陆亦晴。
但平日里,二姑娘陆亦亭总要显示自己的懂事得体,会吩咐丫鬟,让其他姐妹先选,她挑选剩下的。
府里的丫鬟妈妈哪个不夸陆二姑娘贤惠乖巧,礼让妹妹们。
可今日还不等陆亦亭的丫鬟们发放善心,陆老夫人房内的叶妈妈来传话了。
叶妈妈身着青色抹布衣衫,头发一丝不苟的别在脑后,不带感情说道:“今日夏赟侯夫人要来下帖子,姑娘们未曾在宫宴中走动过,也未曾跟着大娘子拜访过侯府贵眷,老夫人担忧会失礼数。特唤几个姑娘到居安堂一坐,当面提点也是好的。
闻言,陆大娘子陈峥嵘面上温温柔柔的答应了,可心底里却憋着气。
到底陆昭华才是老夫人千辛万苦生出来的,轻轻一哭一闹,把久在礼佛的母亲都给惊动了。
如今母亲出手,她身为主母若还是拦着,免不得会被戴上目无尊长的罪名!说不得,管家大权也会被母亲趁机收走!
陆大娘子眸光一寒,此事需要她好好再想一想,万不可冲动做决定。
这边,陆大娘子的心肠已经饶了十八个弯,而那边的陆二娘子却没想那么多,只见她利索的吩咐三姑娘陆亦诗身边的丫鬟韵琳,道:“让三小姐装病躲在房内,没我的吩咐不要出来凑热闹。”
陆二娘子想得很简单,老太太即使再疼爱陆昭华,也不能拿起一把刀硬逼着陆亦诗去嫁人!
她悠哉乐哉的给自己泡了壶茶,得意地想道。不当家可是有不当家的好处,大房总想着步步高升,将自己的女儿捏得紧紧的,非王孙贵族不嫁!还不是因为大嫂陈峥嵘膝下无嫡子,变着法的给自己留好后路。
可她不一样,她有儿子,还是陆家唯一的嫡子——陆启!
想到这里,陆二娘子眼里的骄傲在一点点消失。自从前年,陆启因过了闭门鼓还在街上闲逛,而被巡街的官兵抓到,生生挨了五十下鞭子。
陆启是家里的嫡子,自是前娇万宠着长大,哪里能受这份气,在牢狱里跟几个官兵打了起来,锁在牢狱里整整十五天。而她的夫君只知作诗写画,官场上的事情那是一窍不通,她去求娘家帮忙,可偏偏她的亲哥哥调到杭州做通判,左右都使不上劲。
她只能求长房嫂嫂陈峥嵘。
人,是救出来了;可陆启却是愈发不服管教,稍有不顺,便会说他们父母,什么一点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什么怨恨他父亲没有本事,不能伸出手拉她一把;什么她这个母亲只知道插画品茶,半点忙都帮不上。
渐渐的,陆启有什么话,都不愿意跟她这个当娘的说,却时常跑到大嫂陈峥嵘那里尽孝心。
本来,大嫂帮忙,她很感激。可大嫂都教了启儿什么呢?怂恿启儿忤逆尊长,参与党派之争,整日与一群纨绔子弟厮混勾栏!陆二娘子担心陆启走上不归路,将银两藏好,又在陆启房内送了两个貌美的通房丫鬟,天真以为这样陆启就能不出去鬼混。
可陆二娘子不给钱,还有好嫂嫂陆大娘子给钱。现在,陆启看她这个生母犹如仇人,看墨言阁的那位倒是恭敬得很。
陆二娘子推托女儿身子抱恙的消息,不知怎得就传到陆家嫡子陆启耳朵里,他从百花楼刚醒,就脚步虚晃地跑回家。
陆二娘子见儿子罕见的过来,不由心上一喜,可再一见到儿子眼下发青,唇色发紫,脚步虚晃,不免又严厉起来,道:“昨晚又去哪里鬼混?看看你的样子,还有一点世家贵族的模样吗?”
陆启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子上,就着茶嘴壶喝了一大口茶,这才慢悠悠说道:“不劳母亲操心,母亲成日里只知道家长里短,外面的事情怎么会操心呢?”
陆二娘子钟毓心中一痛,硬逼着自己软着口气说道:“别总是去那些下作地方,马上都要是议亲的年龄了,如此这样,怕是没有什么好姑娘肯嫁过来。”
陆启冷冷说道:“那是母亲不善交际才会如此。”
陆二娘子被噎,心中也是满腹委屈,都怪婆婆不愿分家,至今大房二房还在同一个府邸,她才需要事事依靠大嫂,如今,连自己的儿子也瞧不起她?
刚想解释,陆启又接着说道:“儿子的婚事还是交给大伯母相看比较好,母亲和父亲就不要操心了。”
陆二娘子从未想到,儿子会离自己越来越远,若是儿子亲近圣贤之人她也能放心,可偏偏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陈峥嵘,她如何能放心?
“大嫂最近,没少在你耳边吹风吧?”陆二娘子冷冷说道,“今日你回来,想必也是她请你回府的,不然你早就忘了你还有个母亲坐在这里呢!”
陆启转动眼睛,看了眼四周,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便直接问道:“妹妹呢!哥哥回来了,怎么还没见她请安。”
陆二娘子冷笑,这可真是她养的好儿子!他若是不开口说话,她还以为这?是陈峥嵘身边养的一只哈巴狗。
陆二娘子罕见的稳住心神,淡淡道:“你妹妹病了。”
陆启见母亲不配合,也冷笑着凑近,淡淡说道:“病的可真是时候,如今母亲不再眼气大姐嫁入六王府了,为了妹妹的前程,母亲真真是殚精竭虑。”
陆二娘子狠狠拍着桌子,忽地站起身子,心痛而又无奈地瞪着儿子,“八王爷是个傻子!”
“傻子也是皇子!妹妹嫁过去,我们家可就又出了一位王妃,儿子就不用辛苦准备科举,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母亲竟然推脱妹妹有病!即使真的有病,拖也要拖过去!”
“用妹妹的一生,成全你做哥哥的富贵人生?”陆二娘子咬着牙,再次问道。
陆启从未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无所谓说道:“母亲这样说话就太难听了。亦诗是我亲妹妹,我这个当哥哥如何能害她?”
陆二娘子钟毓直起身子,眼里的怒火恨不得烧到墨言阁,她问道:“大嫂这算盘打得可真好。我若是不答应,你这个讨债的定要说为娘偏心,只顾妹妹不顾你的前途;可我若是答应,亦诗可就太委屈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大嫂这招离心计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也罢,不就是想相看陆府的姑娘吗?我带着亦诗过去就是了。顺便看看这夏赟侯夫人的水有多深!”末了,她盯着陆启的眼睛,淡淡说道:“你大伯母刚嫁进来时,子嗣稀薄。不声不响就发落了你大伯父房内的四个通房丫鬟,据说,那四个丫鬟去了边境之地,终身不得回京城。前些年的小翠被浸猪笼,而询哥生母夏小娘,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发落到极苦寒之地香山寺。下一个或许就是采倩!”
陆启无所谓地耸耸肩,享受般的啜口水,说道:“几个轻贱的妾室,大伯母想罚便罚,若保留那么一副菩萨心肠,怎么去管家!”
陆二娘子钟毓被噎一口气,狠狠道:“若是小娘的命不值钱,那你三叔一家三口的性命呢!那可是血肉至亲。”
见陆启神色动容,陆二娘子轻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道:“儿啊,带你妹妹参加宴会见识一下没什么。可是你,必须要擦亮眼睛,不要成了别人的替死鬼还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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