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秋天比往年入了冬的还要冻人,宿雨过后更是钻心刺骨。河水从远处引了一浪碧波,拍打在女孩儿脚下。虽是这般的天,女孩儿却依旧是早早地等在这里,她环抱自己打着冷颤,嘴里不停地小嘟囔着“臭师傅,坏师傅,等你一会儿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你!”女孩一边说着,一边跺脚,她急匆匆的出来,却忘记了披上披风。
山间密林里,被寒露覆罩的枝叶相互交综错杂,太阳还未完全升起,披一抖红霞挂着的除了树,还有那在树上已经坐了半个时辰的男人。男人如往常一样,着一身锦绣白衣,手里拿着一支横笛,腰间配着白玉剑,若是不仔细寻摸,还真找不见这位玉般的公子。男人瞧着在河边冻得原地打转的女孩儿,眼里满是心疼。若是从前他必定早就飞奔到女孩儿身边,为她披上斗篷,再给她吹一曲《长相思》赔罪,可如今……
女孩儿走着走着忽然嘴角扬起一抹弧度,随后,捡起一颗土块,像扔飞镖一样瞄准了男人,咻啪,打在了男人身上,泥土在男人洁白的衣服上四散开来,落下斑斑痕迹。
“我就知道你来了!”女孩儿看向男人,头上别着的发簪在朝霞的映射下熠熠生辉。女孩得意的笑着,比暖阳还要耀眼。男人回过神来,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点树干,飞身而下,似一泻流光,悠悠洒洒。
女孩儿先是笑着,随后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撇嘴说道:“师傅今日怎的来的这么晚?怕是不想要我这个徒弟了?”,又故作生气道:“也罢也罢,估计啊,是在外面又收了个别的什么徒弟,哼,那么不在意我!!我也就不在这儿讨人闲了。”说完,女孩作势回走,心里却在默数着,一,二,三。然而,女孩儿等待的道歉声并没有如期而至。若是往常,男人必定前来追她,然后连声道错。可是今日,男人只是直直地站在原地,不闻不问。他背影如晚月,带一抹清冷。衣袂飘飘,如天人,拨云架雾来,披星戴月去。不染一丝尘气,满是秋水仙。
女孩转身,看着一如反常的男人,收回了笑容。男人紧咬着牙关,如果仔细观察你会发现,男人的脖颈上已暴起条条青筋。女孩儿轻声唤了下“师傅。”,男人依旧不为所动。
就在这样沉默了好久之后,男人默默走到不远处的一块青石旁坐下,女孩儿见状紧跟了上去。
“师傅,你今天不开心啊?”女孩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见男人依旧是沉默,女孩儿又说:“师傅,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和徒儿说啊,徒儿为你排忧解难,嗯?”
“哎呀,师傅,你不要不开心了,徒儿以后都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徒儿刚刚也是耍着小性子,师傅若是不喜,那徒儿以后就都乖乖的,”女孩摇晃着男人的胳膊继续撒娇道,“师傅~,哎呦,我的好师傅啊,你就别不开心了——”
男人抽回胳膊,终于开口:“你如今已是十二岁了,再有三年便及笄了。”
女孩儿看着男人抽回的手,有些落寞,随后,也慢慢收回手,抓在衣服上,不停地扣动着。她看着男人,男人同八年前一样,温润如玉,只是今日没有了往日的笑容。
女孩儿舒尔一笑,凑到男人耳边,轻声说道:“那我及笄了,师傅是不是就可以娶我了?”
“你早就许给了宁安候嫡孙,你从出生就是洛家的人。”男人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感,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与清润。
“我才不要嫁进洛家,我喜欢的人是师傅你,”女孩儿有些恼怒,不过,又立即降下声来,“师傅,我们私奔吧,师傅放心,我这辈子只嫁给师傅。”
“我早已有心爱之人,也定下了婚约,马上就要成亲了。”
“心爱之人?你胡说,师傅的心爱之人不是徒儿吗?你又何时与人定下了婚约,我怎不知?”女孩儿彻底愠恚了,站起身来,红着脸,争执道。
“我是你的师傅,也只是你的师傅”
“可我从没把你当做师傅,我爱你,我将你当做心仪之人,这八年来的相处,我早就爱上你了。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否则,你怎会日日都来看我?你教我武功,为我吹笛,那《长相思》不就算是我们两人的定情之曲了吗?”
“你误会了,”男人打断女孩儿的话语,“我只是尽了一个师傅该尽的责任罢了,那《长相思》不只与你一人吹过,况且,”男人起身,声音顿了一下,转身背对着女孩儿,那握在胸前的手攥成石头般压抑着自己,他的心有如百万只蚁虫在啃咬,“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我不信,你说你不爱我,可你的眼睛骗不了我,你的眼睛里明明全都是我,我又不傻!”女孩儿近乎崩溃,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师傅会对她如此这般。
男人没有再言语,只是站在原地,其实,听到女孩儿的哭声,他早就不知所措,可是,他除了忍,别无他法。
女孩儿泣不成声,除了呜咽,同样也说不出话来。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男人再也没有回头,没留下一句话再看女孩儿一眼,飞身离开了。
女孩儿很快回过神来,她连忙伸手去抓,可是,那一抹雪白已是消失在茫茫苍穹,汇在纷尘浮世,无影无踪。
“师傅!师傅!我今生只嫁与你,若是让我嫁与他人,我便以死明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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