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柳月回到岫烟馆,看到香阁之中静坐的瑾王,淡无表情,闭着眼睛,当她走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和声道:“我给你带了风华露,放在洗澡水里,可以缓解疲惫。”
柳月接过来,未答。
瑾王抚起她的脸,认真道:“你可以不做这些,我从未要求你做过什么。”
“对,你没有要求过我什么,都是我愿意的。那些阴险的,卑鄙的事情由我来做就可以了。”柳月若有所念地说。
瑾王态度冷淡了下去,“一个男子的志向不应牺牲女人为代价,你执意如此,让我对赵明远更心生厌恶。”
柳月道:“他的才华有目共睹,高高在上的瑾王殿下就不自省一下,门阀独断伤了多少有才华的寒士之心。”
瑾王道:“自古寒士悲春秋,伤星月,一副柔骨断肠却自甘冷漠,而真正地在经世致用,谋才大略面前又会瞻前顾后。我见不惯这些,我也不在乎人情伦理,我所坚守是天下,也就剩这天下了。”
柳月听到此话,那么地心疼他,说道:“当年我哥带我离开,我执意留下并不全是为了他。我也有私心,我是为了你。小时候,我就想过将来我一定要爱上一个不像我哥那样心有抱负的男子,我要找一个全心全意爱我的人,我会成为他的全世界,但是我们梨园初见的时候,你睿智渊博,深不见底,我却奢望能成为你世界里的一颗星星,只要有一点点光亮也好,让你驻足片刻,我便心满意足。”
瑾王为她拂去泪水,轻轻地将她抱在怀里,道:“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沉默了一阵,继续道“我母亲从未受过父王的宠爱,我记得她夜夜不眠,痴情望着明华宫的模样,可怜至极,没几年,她精神不济便去世了,末了,也不过是一道圣旨,寥寥几句,便渡了她一生。”
“帝王家的女人是命运主宰了情肠,爱的太卑微失了自我。”
瑾王握住她的手,道:“你还欠我一支舞!”
“那你可愿为我抚琴!?”
瑾王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了一下。
很多年前,柳月随明远来京城的那个元宵节甚是热闹,柳月被明远要求换得一身男装才能出行,还是兴奋地像只小兔子,哪会乖乖地站在明远身后。
“哥,你不是说今晚有文人集会邀请你了吗?你快去吧,我自己逛逛就回客栈可以吧。”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可不放心你……”
“我都换男装了,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快去吧!”
“玲儿……你别跑啊!”明远稍不留神就把她给放丢了。
柳月看到一处人园子上面写着“冰玉梨园”,很多人兴高采烈地进去。柳月挤进人群,随意找了个人问道:“大哥,这是什么地方?”
“一看你这个俏公子就是外地人,这个冰玉梨园可是京城最好的戏院,平时都是御园华府请去的,今晚园主低价入园,专供咱们老百姓看。”
一听到梨园,柳月兴致更高,低喃“我到要看看这京师中的梨园与我家的有什么差别。”顺着人流挤了进去,里面人员拥挤,好在柳月身形纤细,左挤右挤从人缝中钻到了前列。
接着,戏台子上响起了鼓点,四周安静了下来。柳月边吃着一根糖葫芦,边目不转睛地瞧着,不自觉地闭上眼睛,跟着轻哼了几声,自言道:“这大戏班子就是华丽,衣装还能闪亮发光,等哥做了官有了钱,一定要多买几件行头带回家。”
刚听了几段,柳月挑眉心道:“基本功的确很扎实,但是唱得也一般嘛!”
“闲杂人等,速速退下。”一声命令从门外传出,几个梨园伙计便进来开始推推搡搡地往外赶人。
一伙计过来欲拉柳月,柳月一甩胳膊道:“你们干什么呢?我们分明花了钱进来的,凭什么戏没演完就赶我们出去,你们怎么做生意的!?”
“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快走走走,你能到我们梨园听这么一段就是你的运气了。”伙计气急败坏地说道。
柳月被几个人往出推,瞥见一白发净颜的男子被一群官兵簇拥着走了进来,柳月见了心中一气,故意对着伙计大声出言道:“我看你这梨园唱得也不怎么样么!对你们拍手叫好的人也不过是井底之蛙,有什么得意的,哼!不看也罢,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看你长得白白净净,原来是个泼皮无赖,赶紧滚!”伙计气急道。
瑾王抬眸有点兴致地问道:“你说我们是井底之蛙,你见过井外的景象!”
柳月看了看对面这个人,眼眸深沉,面色冷冽,嘴角露出的一丝浅笑仿佛是给对方最大的荣耀,柳月鼓了鼓勇气回答道:“那是自然!”
瑾王饶有兴趣地问道:“不知是哪个梨园还有这么高的技艺?”
柳月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出自家的梨园。
瑾王挑唇道:“看来姑娘是在说大话了!”
姑娘?!原来他早看出来自己是个小女子。柳月头一仰道:“本姑娘唱得就比他们唱得好!”
“哦?!那姑娘可愿唱一曲!?”看她有些迟钝,倒也没在意,吩咐手下道:“你们都下去,就让这位姑娘在这里听吧。”说完,坐在了前面的椅子上,台上的鼓点又响了起来。
柳月吸了一口气,把头发一散,把手上的糖葫芦给瑾王手里一塞,“拿着”。走上台,张口一句,嗓音清凉如水,气息绵绵流畅,瑾王眼眸睁大几分,全然是欣喜之色。
柳月唱了一段,走下台,拿过糖葫芦,有几分得意笑着说:“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本姑娘唱得是不是比他们好。”
瑾王鼓了鼓掌,“难怪姑娘会说我们是井底之蛙,今天鄙人真是长见识了。”
柳月尴尬地笑了笑道:“呵……你至少能看出我是个女子,倒也很高明。”
瑾王仍旧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道:“姑娘有沉鱼落雁之容,风柳皎月之姿,再怎么乔装打扮也不会像男人那般丑恶。”
柳月乐得合不拢嘴“公子,过奖了!哈……”
“姑娘,可愿一舞!”
柳月确实很乐意被人赞赏,可是从小父亲就不愿她吃这碗饭,说这些看客只会把伶人当成玩偶把玩罢了,听到这人又要看她跳舞,那肯定也不怀什么好意。于是义正言辞道:“我学这些只是凭着自己喜好罢了,可不是以此谋生,见阁下也是好音律之人,才高唱一曲,至于其他的,我并不愿意供人品评。”柳月说得潇洒,把头发高高束起,没有半分惧意。
“的确如姑娘所说,鄙人生平两大爱好,一为下棋,二为戏曲。今日能遇到同为好戏曲的知己,是一种缘分。姑娘初到京城,出行可能不便,这个金牌送给你,就当知己好友的馈赠,若日后有机缘,我们再共同切磋。”
柳月接过金牌,在手上掂了掂重量,“是金的!这么贵重,我可要不起。”
“姑娘只管把它挂在腰间当个装饰,也就没那么贵重了。”
“说的也是!你这么真心实意,那我就收下了,若日后见了,你愿抚琴,我便为你跳上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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