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国庆的前一日，这也是尹华这些年来第一次向酒店请假。她一早便出门，买了一些好菜，甚至还给吴斌买上了一瓶好酒。这日，尹华见人便微笑，那仿若历经风雨之后，看见彩虹的明艳。

周警官在吴倩茹回家的第二日，便派人上门找了吴斌，可他一向胆小怕事，一听说是警察，便拒绝谈话，更谈不上更深层次的交谈与合作。而会所的人，因为警方前两日刚刚突击了酒吧，自然也有所收敛。故而，这两日的吴家还算安静。

如果是一年四季的安静，那便是生活上的平淡的安乐。可这份安静对于吴家来说，就如同大海在遭遇波涛汹涌之前给人们造就出来的假象，为的是让船只能放下戒备，顺利的驶入自己的漩涡中心，最后一击命中。

尹华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流，当年面对吴斌的花言巧语，定然不会被迷了心智。如同姐姐尹媚那般，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可她与尹媚又似不同，尹媚狠心的抛下楚辞，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为自己换来了一份彻底的解脱。她没有姐姐自杀的勇气，也失了尹媚的那份狠心。

这些年来，她念着一对儿女，将生活的所有希望放诸在他们的身上，可希望与失望永远都是相伴相随的。她欣慰女儿的懂事，也怨恼儿子的混账。可面对楚辞的劝慰，她始终无法做到一份狠心的洒脱，也换不来自己对自己的救赎。

然而，一艘船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当上面的承载的东西超出了它的负荷，自然就会向着沉沦海底的方向行驶。很显然，这般做与同归于尽豪无差别，很不聪明。

吴倩茹虽说未将自己的遭遇告知尹华，可单从那满身的伤痕，仍旧可以窥见吴倩茹这几日经历的是如何一场昏天暗地。

尹华提着自己买好的东西回家，吴成宇坐在沙发上玩游戏，目光从尹华手中的东西上扫过，笑着道：“妈，今天怎么想起买这么多好吃的？”

尹华像是没有听见那般，直接走进了厨房。洗菜声、切菜声从厨房出来，它们打扰不了吴成宇的玩乐，就如同尹华的劳累，换不来他的诚心醒悟。

而刚才尹华从外面回来时，听见了麻将馆传出来的吴斌的声音。麻将的声响在她的脚步，一步台阶一步台阶的迈远，而吴斌的声音自然也随着这道远足之音渐渐遁入她无法寻到的黑暗之中。当吴斌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时，她提前预练欢喜的笑了。

尹华打理着鱼，又炖上了排骨，甚至还做了红烧牛肉。这样的一餐，在吴家每年只有春节才会出现。当香味从厨房飘出来，这才将吴成宇的兴趣从游戏上引向厨房：“妈，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做这么多好吃的？”

尹华没有回到吴成宇的问题，炒着自己的菜，言语冷淡：“去叫你爸爸回来吃饭。”

吴成宇立马应允，朝着楼下而去。

吴斌碰上麻将，对于吃饭这类事情，向来需要尹华三催四请，多次面对尹华频繁的催促，直接当着大家的面抬手便是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尹华的脸上。若是碰上他输钱较多，回到家后尹华还会遭来吴斌的一顿打骂。

这几日，会所的人没有来找他，让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了结了。自然一扫他多日来心情上的不快，就连打麻将的手气，他都觉得似乎变好了许多。可是，在面对吴成宇几次叫喊，仍旧是无动于衷。这人的贪婪，一旦得到了满足，一时无法收场也是常有的事。

尹华坐在桌前，看着满满地一桌菜，甚至酒也打开了。她让吴成宇在家等着，自己走下了楼。没有了以往的柔声细语，也没有了以往的忍气吞声，她走进去直接将桌上的麻将抓起扔在了地上，随后对着吴斌冷冷地说道：“回家吃饭。”

这样的尹华惊呆的不止是吴斌一人，还有这些日常相见的街坊邻居。只是，待吴斌反应过来时，尹华已经上楼朝家中而去。他连忙抓起桌上的钱，追上尹华的脚步，想要发泄刚才尹华所作所为给自己造成的颜面尽失。

可尹华凶狠地目光将他又一次吓住了。以往总是温顺性子的人，在突然之间爆发出这般不同寻常的一面，看呆他人自是正常。

就恍若你本在观看一场温情满满的情景剧，你的情绪正处于感动的边缘，画面突然被人调至了阴深恐怖，你先前所有的情绪被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有的只是被吓住的惊慌，忘却了想要去探索是谁将你的温馨调换？

吴斌收了自己的手，可还是极为愤怒地说了一句：“吃饭。”

尹华跟在吴斌的身后走回家，她看着他佝偻的身影，而步伐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稳重。同时，她也感知着自己生命的苍老与流逝。一场相伴，本应是年少的相扶相持，到年老的相守相伴。

可他们的婚姻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份劣质产品，这些年来，她握着这份劣质产品，期望他能在自己的修补之下，一点点复原他原本应该有的模样。可她如同吴倩茹一样，忘记了劣质的产品的命运只能是被丢弃。即便经过加工，他拥有了与合格产品同样的外貌，可他的本质依旧是发霉发臭的。

吴斌进屋，看见满桌的好吃的，被尹华捣乱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直接坐到了餐桌前，也不等尹华进屋，自己便吃上了，还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了酒。吴成宇自然也跟着吃上了，还陪着吴斌喝了一点酒。

尹华旁边的沙发上，不加入他们的用餐行列，也不加入他们的谈话。在吴家，家人之间的正常交谈已是多年不见的场景。她听着吴斌与吴成宇谈彩票，谈麻将，谈输赢。

这样的对话，父亲在儿子的心中失了那份敬重与感恩，而儿子则在父亲心中失了那份成熟与懂事。他是不称职的父亲，而他是不合格的儿子。

让两人欢心的谈话落在尹华的耳边，就如同刚才锅中爆炒的菜肴，滚过她生活的每处角落。这次不再是疼，那是生活沧桑被成熟的炼制。

不知道打麻将赢钱高兴了，还是这顿饭菜对了口味，吴斌喝了许多，整整的一瓶酒有三分之二都下了肚。他手中的筷子不是自然放下的，而是因为醉酒趴到在桌上，悄然从手中掉落在地上的。

而吴成宇倒是好很多，仅仅只有三四分醉意。他还能在尹华的吩咐之下，帮着她将吴斌扶到房间的床上。随后，自己步伐不稳的走出客厅，躺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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