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清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去推雨灵珏,叫她把那恶心的目光从默瑜身上移开,但太君却拦住了乐清。
“何谓一目了然,请姑娘赐教。”太君不依不饶。
雨灵珏收回放在默瑜身上的目光,不耐烦地说:“天成将门大多是赢亥心腹,我唱两句捧他们主子的童谣,他们听到可能也只是一笑了之,不至于如你这般要跟我叫板,说明你不是赢亥的人,朝中将军不是赢亥的人屈指可数,这呆和尚又称你为太君,那你定是那唯一的女将,开国雄狮高阳军的大帅高太君。”
高太君笑说:“姑娘洞察时局,察言观色,老身佩服。”
雨灵珏把怀中木剑放在桌上,整理衣衫,漫不经心地说:“太君谬赞,刚刚那般推演都是我胡说的,我不过是眼神好,一早看到你发髻上的金簪纹饰就是高阳军的军徽,误打误撞吧。”
“雨姑娘何必自谦,你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锦心绣口,伶牙俐齿,还爱沾惹风流。”太君把最后“风流”二字说得极重。
这回轮到雨灵珏吃了一惊:“太君怎知我是谁?”
太君喝一盏茶,说:“明日便是天成五年一次的诸侯朝聘,三大诸侯国都派遣世子前来帝都朝拜天子,姑娘你说话温软,有南泽口音,想必是南泽人。南泽祖上乃是天成高祖的胞弟,兄弟二人一统天下后,高祖将最富饶的南泽地界划给了胞弟,封为南泽国,所以南泽的礼制民俗与帝都极为相似。大家闺秀出门,必然是衣着繁复,妆容华贵,以彰皇族宗亲威仪。”
太君停顿一下,伸手摸了摸雨灵珏的衣料,接着说:“冰丝素衣虽是官家才能用的上乘布料,但姑娘你除了一枚玉簪,通身再无一件首饰佩件,还手握兵刃,这决不是官家的女眷该有的打扮。但你能有认出老身的眼力和见识,想必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在南泽王姬承德的朝堂上只有一个特例,便是他从寒门中破格任命的左丞相雨青安,他无妻妾,无儿女,只有一胞妹,那你自然便是他妹妹,雨姑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单从一身衣料和首饰就能推断出一个无级无品的官家女眷身份,雨灵珏眯起眼睛盯着太君,正色道:“世人总爱将道听途说添油加醋,说我伶牙俐齿我认,这沾惹风流的名头我可不敢往自己头上扣。”
太君没有接话,倒是高乐清来了兴致,鄙夷地对雨灵珏说:“南泽今年来朝聘的是南泽世子姬思齐,他可是出了名的儒雅之士,别说在南泽,就算在帝都,也有不少官家女眷想嫁给他,但他不知中了什么邪,年已二十都未曾娶妻妾,只有雨丞相之妹常伴左右随侍,据说,两人常舞剑至深夜,男未婚女未嫁,同寝而眠,要说没什么,谁信呀!”
默瑜端起茶盏的手微微一滞。
雨灵珏不慌不忙地说:“家兄与我从小就是世子的伴读,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世子待我自然与旁的女子不同,而我本就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万事只凭我高兴,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同寝而眠的还有我兄长,不过是我们三人论剑到天明,这也值得谣传至帝都,你们这些官家女眷真是闲得无聊,爱编些谈资,拿人消遣。”
乐清正想反击,太君一声喝道:“够了,我们不是来与这不相干的人吵架的。”
太君拉着乐清起身准备告辞,默瑜也站起身行礼,太君说:“这桩婚事于公子有百利,乐清可以说是你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可要抓住了,我已请陛下赐婚,等朝聘过后,你便带乐清回东启完婚。”
默瑜淡然回敬四个字:“恕难从命。”
乐清皱着眉想上前去拉默瑜的手,却被默瑜避开,太君在一旁冷笑一声:“等陛下旨意到了,就由不得你了。”
说完,太君拉着一脸愁容的乐清离开了雅间。
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雨灵珏与默瑜二人,默瑜沉默地收拾茶具,对雨灵珏赤裸裸的凝视视若无睹,只是手中的动作没有以往利索。
雨灵珏笑颜如花,柔声问:“呆和尚,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谁呀?让高太君这等人物,如此大费周章要拉你做孙女婿。”
默瑜手中动作不停,只冷冷地说:“你已猜到,何必多问。”
雨灵珏抢过默瑜手中正欲收走的茶盏,盏中有一瓣梨花,正是他此前喝的那杯,她将杯盏放在唇边,那处正是他的唇碰过的杯沿,她一饮而尽,清灵的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也终于直视她的眼,看到她眼底如一朵梨花在雾里绽放。
她缓缓启齿,说:“我猜,你是东启九王子尉迟默瑜。”
当时的默瑜不知道,在此后多年的梦境里,他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这个画面,她的笑颜是他地狱里的唯一光亮,让他欲死还生,疯魔一世。
窗外有脚步声传来,雨灵珏寻音望去,原来是婢女余音,她正对着窗内的自己拱手作揖。
雨灵珏把手中杯盏随意丢进尉迟默瑜的怀里。
“看来我得走了,呆和尚,我叫雨灵珏,我们很快会再见。”
说完,雨灵珏拿起桌上木剑,翻窗而去。
尉迟默瑜轻轻拂起盏中花瓣,放入怀中僧袍内,竟不知自己这么做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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