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死了？”刘秀再次忍不住出声道。

“她是怎么死的，她怎么会死，是谁害死了她？”

刘秀的心里也紧张起来，他实在不敢想象，青青这么好的姑娘，她怎么会死了呢？

杨不悔不说话。

他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倚在座位，他抬起脖子，愣愣望着那棵槐树巨大的树冠，然后慢慢闭眼睛，有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滴在胸膛。

他艰难地动了动喉结，痛苦地喘息着。

此刻已经不用多说，刘秀看杨不悔的样子，便知道了结果。

他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扑了过来，用力揪住杨不悔的衣领，愤然道：“你呢，你当时在干什么？你明明知道这一切，为什么不阻止？难道眼看着家里压榨你的妹妹，然后用她的血泪换来的财富，你拿着就这么安心吗？”

他盯着杨不悔。

而杨不悔原本还在淌着泪水的眼睛瞬间红了。

此刻的杨不悔却哪里还有他回忆里的那般懦弱胆怯，他此刻简直就像是一个疯子，已经毫无任何顾忌，甚至连生死都不在乎，丧失了心智的野兽一般。

他比刘秀还要愤怒，他的面容都已扭曲，青筋暴起，他也紧紧抓着刘秀的手臂，手指深深抓进刘秀的肌肉里，怒吼道：“你以为我明知道这一切，然后眼睁睁看着，并且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他们都瞒着我！”

“我恨，是我太怯懦，是我无能！所以他们才都瞒着我！是我撑不起他们心里的信念，所以他们才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我真不是个男人，不，我简直不是人，但凡我当初有一丝担当，青青就不会对我绝望。但凡我有半点儿廉耻心，也不用什么事情都等着家里来安排。可我没有，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天天封闭着自己，什么都不了解。以至于青青都死了，我才在她的日记里看到这一切。”

“可什么都晚了，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杨不悔放开刘秀，然后他无力地靠在座位，手指不由自主的又去摸向烟盒。

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三支烟了，他还是忍不住点，仿佛只有烟草的作用，才能使他安静下来，让他心里有一丝安慰。

刘秀也渐渐安静下来。

此刻他不禁自嘲，这都已经是发生了的事情了，自己为何还要这么激动。

而杨不悔也因为烟草的作用渐渐平静下来，他静静看着指间的烟雾丝丝缕缕升腾而起，然后慢慢散成虚无，整个人的眼神也开始涣散起来。

他再次陷入回忆当中。

“除了最初那件事，再就是青青放弃学的事情我知道。”

“当时我曾给她打过电话，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我学没意思，她想早点儿工作了。自己挣钱，然后给自己买好看的衣服穿，还可以吃很多很多零食，再也没人管了。后来她一直在南方没回来，我也几年时间没见过她，直到她婚礼那天，我才回了家。”

“我回去的时候青青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来，只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不过结婚毕竟是大事，我单纯以为她是紧张，也没多想。”

“可后来接亲的时候，我才知道家里竟然一份嫁妆都没有准备，当时心里就很震惊，我质问家里，爹冷着脸，说他心里有数，让我别管。车队很快就来了，我就是想临时去置办也来不及，在我们那里的风俗中，嫁妆是很重要的事情，我真没想到家里竟然连这个都没准备。”

“但即便如此，我对青青的疼爱是打心眼里的——呵，或许我不该这么说，我不配说这种话，我没资格。”

“可在婚礼我看见所有宾客都在对青青冷眼相对的时候，我的心里别提多难受了，尤其是在后面的家宴，好大一桌人，可青青连口菜都吃不。我心里本就憋着火，再看见他们那么对青青，又看见青青眼里含着泪把筷子放下，我直接火了。”

“你知道当时有多可笑吗？”

“我怒极了，恨不得把桌子掀了，质问他们凭什么这么对青青，这是青青的错吗？可我掀桌子，桌子纹丝不动，我当时脸都涨红了，才知道那桌子是和地面连在一起的。我不顾尴尬，转手狠狠将一盘菜摔在了桌子，顿时一片狼藉，我看见整桌人的脸都是黑的。”

“我刚想发火，青青拉着我的手，默默对我摇头。我看见青青眼睛里的泪水，才恍然知道我这根本不是在为青青出气，而是在给青青难堪。”

“男方家里给了八十万的天价彩礼，我们一份嫁妆没回不说，我这个当大舅哥的，还把婚礼后的第一场家宴给砸了。这件事情说到哪里，都是我们家的不对，可这些都要青青来承受——青青命苦，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偏偏什么过错都是她来承担。”

“也因为这些事，我们和男方家的关系处的并不好。所幸这年代大家都还比较讲理，这些毕竟不是青青的错，所以男方之后也没有为难过青青，生活也向着正常发展，青青婚后的日子算不精彩，但也还好。”

“但这件事对我的刺激很大。从那天开始，我迫切的想要挣钱，想要做出一番事情来，给家里长脸，给青青长脸，也为自己争一口气。”

“我的运气不错，半年后我忽然碰到了一个很好的项目，很靠谱，我顿时觉得这是我的一个机会。还是那句话，人一旦犯了错，就会给自己找很多理由，以让自己的良心能够舒服。同样，人一旦认定了一件事，昏了头，就再也看不到事情的难处，只想着自己一定可以成功。我当时就是这种状态，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

“我想做这件事，想要凭此翻身，可我没钱。恰巧青青结婚后，家里拿着彩礼钱给我买了房子，而且就落在我的名字。所谓利令智昏就是这个道理，我昏了头，本来说什么也不要这个房子的，那天还是找到家里，说我接受了。然后顺利拿到了房本，第二天就偷偷抵押了出去。”

“我没想到，正是在这段时间，所有积压下来的隐患，顷刻间全都爆发了。”

“创业这种事最费钱了，拿到钱后，没多久就被我花的差不多了。就在这时，我忽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要把房子卖了，然后把钱还给青青的婆家。”

“哪里还有房子？哪里还有钱？我当时就蒙了，立刻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才知道青青死了！”

“青青死了？我当时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好好一个人，怎么说话就死了呢？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然后立刻抛下手里的事情，不顾一切往家里赶去，这才发现家里早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青青自杀了！”

“我回去的时候，青青已经躺在了棺材里，黑色的棺木，苍白的挽联。”

“爹娘的手臂系着黑色的丝带，那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才会佩戴的东西，我看见爹娘面无血色的脸，然后环顾四周，发现男方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来。”

“事情处处透着不对劲。”

“青青已经出嫁了，好好的过日子，怎么突然就自杀了，而且葬礼怎么一个男方家的人都没有，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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