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二月二十,爸爸在米缸里撮出二十斤粘米,又拿出五六斤糯米,先把米炒到酥香(放到嘴里尝,浓浓的米味会从鼻孔溢出来)。妈妈开始忙碌做“马饺”,搓米条以后卷成好看的花型,放进油锅炸到酥香脆,从锅底浮起到油面,便捞起晾凉。其时,村里到处都飞扬着米香和油炸味。
我是老大,便跟着爸爸推石磨撵米成粉,二弟不时往磨心里加炒米,三弟也过来想跟我推磨,奈何跟不上节奏,拉磨把往后时,一个趔趄翻到大院里,便跑开去跟妈妈了,妈妈及时塞了个“马饺”到他嘴巴,“坐远点,油彪出来会烫”妈妈说……
磨好米粉以后,用布袋装好,在厅堂里找个比较潮湿的角落,铺上芭蕉叶,把布袋平放在上面(俗称“打地气”,需要一至两天,就是把土地的湿气吸入米粉里,恢复其粘性,使之不燥)。
农历十二月二十二,一大早,爸妈就喂好猪、洗好衣服、摆好八仙桌和长凳、一溜竹筛和昨晚洗好的米饼印,为的是其他俗务不致影响到我们的“打米饼”工作。
今年是和叔叔家一起打米饼(比较亲近的几家人一起打,可以省掉洗饼印、竹筛等工具的活,还可以在一起聊天,没那么累,想想就好玩)。吃完早饭,叔叔把熬好的糖油用盆子盛出来,放在八仙桌的一角,用粥瓢舀起来浇到做成牛练坑一样的饼粉堆中间,边赞叹道:“今年这个糖油熬得好,不稀也不稠,淋到下面,糖油面上还能起堆”,婶婶忙着用手凑着饼粉,不让糖油跑出饼粉堆,同时轻轻地顺势搅拌。这时,有一团粘了太多糖油的饼粉滚出了包围圈,被在旁边一直围观的我们哥仨死死盯住,说时迟那时快,三只小手同时出击,牢牢按住想要逃跑的米粉球,没办法,只能“猜缸”决定哪个可以享有了,二弟在这方面一直都是技高一筹,我和三弟眼巴巴地看着,等待下一次机会的来临……
打米饼前,要充分揉搓使饼粉和糖油融合形成一体,这是体力和技术活,是大人们的专利。饼印有多种模子,最常见的是花开富贵、大吉大利等,还有一些孩子们喜欢的动物造型。我选了马、牛,二弟选了青蛙、猪 ,三弟选鱼和小鸟 ,我们都把饼印紧紧地抱在怀里。“我要打一百个米饼,我打的米饼都要留给我吃”我说道。“我要打两百个,我还要吃妈妈打的其他米饼”二弟嚷嚷着。“大哥,我和你共,好不好?”三弟怯怯地问道……
我和二弟跟着大人们,把揉搓好的材料抓到饼印里,铺匀,中间挖一个小坑,放入芝麻和白糖做成的馅,上面再覆盖上一层材料,拿竹筒或者酒瓶子滚过去,用刀切去饼印以上部分(稍微让材料隆起一点点),拿瓷调羹快速地来回压一下,捏住饼印一头,木棒子轻轻敲打另一头,米饼就欢快地跳动起来,迅速地往竹筛上一盖,一排排整齐的米饼,便是我们满满的成就感。再看三弟,前面用力地往一个饼印里面塞满材料,学着我们压实,却敲不出来,阿叔接过一看,“你压得太紧了,要先拿干粉搓一下饼印,敲出来干净,再压材料,用力要均匀,对、对,敲、敲,掉地上了,哈哈”……此时,村里便到处都是敲打米饼印的“哒哒”声,奏成一曲和谐的交响曲。
爸爸看到米饼满筛了,便抱着放到大锅上蒸熟。每每蒸得一锅米饼,换上另一锅,前面蒸好的我们还得赶紧一个个地把它们翻面,免得会牢牢粘到竹筛上。
这些米饼,亲朋好友来了尝两个,放牛、上学、讨柴、挖猪菜收几个在口袋吃。还有一些我们会拿去亲戚家拜年,用报纸包成一条条,配上一串马饺,一串腊肉,好的年成还有一个鸡锥(鸡分成四块,后面带屁股部分肉比较多,是孝敬老人的佳品),便是拜年的标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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