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关雁门,居“天下九塞”之首。它北通大同,南达太原,进可主辽阔草原,退可守千里关中,自古以来都是历代官家必争之地。冬季寒潮过后,此时关内气温有所回升,微风吹过,一片片风沙在空中飞舞。空气干燥,粗粝的风沙打在脸上,有些略微的刺痛。
东城位于雁山关关内东部的最高点,与关内边侧的楼房连为一体。其中筑有数十座营房,马厩。东城正中央有一处特别宽阔的练兵校场。而此时,在校场西侧的一处点将台周围,密密麻麻围集着众多身着罩甲戎衣的士兵,三三俩俩勾肩搭背,大声地叫喊着。
而点将台之上,两位身材健壮的男子鏖战正酣,其中一位身着乌金色盘领窄袖束身戎服的男子,身材高大英挺。他正一个旋转,躲过对面身着苍黄色戎服男子的攻势,然后一个利落的后空翻,抬肘一掌快速地向对方面庞袭去,苍黄色戎服男子眉梢一挑,嘴角带笑,灵敏地扭身错位,掌风从他鼻尖呼啸而过,激起额前几缕发丝。
刹那间,男子身手丝毫不缓,纵身向前一跃,抬起手肘向乌金戎服男子的胸口撞去,而他却好像意料之中一样,嘴角牵起一抹冷笑,身形诡异一扭,双手一绞,架住对方顺势往前一带,苍黄戎服男子随即脚下不稳,便被对方狠狠地甩出几米远,重重地摔在点将台之上。
见对方倒地之后,他凌空收势,不再追击,只负手而立,看着他艰难地爬起身。随即台下爆发出一片热烈地喝彩声,众人朝正狼狈起身的男子,整齐划一地起哄起来。男子拍拍身上的尘土,不屑地朝台下摆摆手,笑道:“我还未用早膳,此局不算!”
闻言,台下众人笑说道:“副帅,兄弟们可都下好注了!你要耍赖,咱们可不依啊!”
“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对啊!快快给我们兑注!”其中,压注在乌金戎服男子身上的士兵尤其叫得起劲!
被称作副帅的男子无奈地笑笑,朝身旁的士官点点头,士官会意而去。一时,众士兵欢呼着齐齐将他包围。
这时,一名亲卫打扮的男子,轻巧地跃上点将台,附在乌金戎服男子耳边低声几句。
男人面容冷然,朝那位副帅说道:“来。”便纵身跃下点将台,打先往营房走去。
校场上吹过一阵凉风,卷起满地的沙尘,腾空打转了几圈,又落在地上。男人身姿修长,英挺健硕,翻飞的衣角好似散发着凌厉的锋芒。
营房门口驻守的士兵,见他走来,打起门帘,肃声道:“将军。”
萧律点头,抬脚跨进去。
“将军,两封战报,一封京畿来信。”等候在营房内的卫斯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战报拿来。”萧律径直走到案后,一掀衣袍,坐于黑漆楠木方椅上。
卫斯呈上战报,萧律垂着眼眸,翻阅查看。副帅朱赫随后打帘进来,问道:“何事?”
萧律左手撑在膝盖上,右手握着战报,嘴角冷冷上扬:“耶律瑜石终于做了件正事。”说着,他将战报丢给朱赫,然后翻阅第二封。
耶律一族是雁山关以北阿鲁台各部族里面最尊贵的部族,与赵国皇族无异。雁山关乃是一座断块山,东西山崖峭拔险峻,难以攀越。它将山南山北隔离开来,以致山北地区难以为汉族统治,所以它一直以来都由阿鲁台的耶律一族所占据。
因其地势险要,在这里发生的战争都异常惨烈,各朝为减少生灵涂炭,避免百姓流离失所,便常有皇家贵女出塞和亲之例,以求安定山北山南两方的局面,以保太平盛世。
朱赫看着信笺,疑惑道:“耶律瑜石让他儿子耶律延掌管三军?怎么五公主未有来信?”
这几年,阿鲁台部族群雄四起,部族之间互相攻伐,内战不断。耶律瑜石年事已高,手段绵软,身边没有一个可用之人。无奈只得立嫡子耶律延为储,回收兵权,统一掌管三军。而耶律延掌管军队才一年之久,便雷霆镇压了多个部族,可见此人骁勇善战,比之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五公主齐璇嫁给耶律延已有十年之久,却只孕一子,可见并不受宠。况她孤身在异乡,又无宠爱傍身,想来行事多有不便,才导致耶律延掌管军权一年多,赵国边防信探才得知消息。
“公主这条线,已行不通了。”萧律合上第二封战报,淡淡地说道。
“叛军已灭,下月初我们便要拔营回朝,只怕来不及安插新的信探。”朱赫微微皱眉,沉声道。
“你先看看这个,轩岗隘口的。”萧律眉梢一挑,将手上第二封战报丢给朱赫,侧头望着布防图似乎在思考什么。
朱赫打开一看,面色更为凝重,朝卫斯问道:“可是李国均的副手,李纭?”
卫斯点头:“对,刘参军在隘口巡夜时发现的,他们一伙只有五,六个人,且都带着伤。”
朱赫踱到雁山关边防图旁,凝视着上面几个重要的关隘,喃喃道:“流溪河一战,李国均一众叛军尽数被剿灭,没想到李纭这小子倒溜了出去。可他不逃,带着手下反而往雁山关方向摸进,这是何用意?莫非是来寻仇?”朱赫敲敲边防图上临近雁山关20公里左右的轩岗隘口,转身看着萧律,抛出疑问。
萧律看着边防图,眼神微眯,沉默片刻后,突然说道:“军人战败不退反进,定有猫腻。但他们寥寥数人,带伤负重,此刻前来复仇的可能性不大。”
他站起身,走到边防图一侧,用朱砂笔将轩岗隘口旁边的一个小镇圈了起来。
“代县?”朱赫看着被他圈出来的一个地点,狐疑道。
“卫斯,马上吩咐刘参军不必再跟,速速抓人,务必留活口。”萧律盯着代县,沉声说道。
“是。”卫斯得令转身而出。
“朱赫,叫人速查李纭参军经历,是否成家,可有亲人在世。”
朱赫眉头紧锁,神色严峻:“难道,他是去代县?!”
“轩岗隘口离代县只有10公里路程,在那里居住的都是前朝参军士兵留下的妇孺老幼。”
“此事事关重大,还是我亲自去查。”朱赫正色说道,随即打帘出了营房。
萧律站在布防图旁边若有所思,卫斯端着一杯茶进来,轻声道:“将军,斥候已出发前往轩岗,这里还有一封王妃的来信。”
萧律点头,接过茶杯,走到案后坐下,一只手敲敲桌面。卫斯便将书信摊开,平放在桌上:
“代王最近与某些江湖帮派来往密切,需派卫南深入打探。另附此笺。”
只见信里夹杂着一封折成很小的素笺。萧律放下茶杯,捡起素笺,层层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三个姓氏:“沈,冯,慕容”。
而在素笺的右下角赫然印刷着四个红色正楷字:{丰乐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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