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因的丹药房里弥漫着阵阵药香，躺在内室榻上的李慕乔这几日来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呼吸也开始变得均匀有力。赵无因满意地躺在长椅上小憩，手中羽扇轻轻摇着，眼睛时不时睁开看一眼门外的风景。

门外虽然异常冷清安静，但赵无因知道不远处定有王的人和花卿如的人层层把守严密监视。李慕乔是什么人？帝王李羡的亲侄子，叛国者李慕的独子。花卿如是什么人？秋藏阁的阁老，在江山动荡朝廷衰败之时，带着一支神秘的队伍“万神宗”横空出世，成为李羡最仰仗和信赖的国之重臣。

而他赵无因，终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参谋，连品级都没有。原本以为凭着和赵应知的亲属关系，还能被王委以重任。但没想到那丫头也经不起折腾，居然被李慕暗算，命丧荒野。赵无因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有几分失落，虽然因为身为医圣精通养生的缘故，他的外表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小，但他毕竟已近百岁了，就算有灵丹妙药加持，也没办法再来个几十年给他实现抱负了。

窗外是淡淡的风声，赵无因躺着几乎要睡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师兄，生性孤僻不问世事只求归隐山林的黑老人。

他睡眼朦胧中轻唤了一句，“小洛……”

“小洛……”赵无因猛然睁开了眼睛，小洛，他这辈子收的唯一一个徒弟，早已经不在了，而且她的红颜薄命，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不过此时的赵无因心里涌动着的，却不是内疚和懊悔，只是一丝丝遗憾罢了。

那丫头，是他从山野中捡来的，而他没有任她自生自灭而是带回来养着的原因，不过是他需要一个帮忙试药炼药的徒弟。那丫头的名字是他取的，因为是在风景如画的洛山洛水旁捡到的，所以随口就叫了“洛山水”。那丫头，天资聪慧，性格率真，深得他真传，只可惜终究只活了十几个年头。而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赵无因这样想着，内心涌出的一点点遗憾又淡了下去。

内室中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赵无因脸上又浮现出了满意的笑意，他缓缓站起，带着满身得意走进了内室。

榻上的李慕乔睁开了眼睛，眼睛里还有淡淡的血丝。他的眼睛在看到赵无因的那一刻突然变得鲜亮无比，“是你？！”

李慕乔想起了不久前被人暗算抓了去，醒来便是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受尽酷刑，万般折磨，遍体鳞伤。在被折磨了数日之后，他被人喂了药，挂在了永盛宫的宫门外，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死了，从肉体到灵魂，都好像已经被折磨死了。被挂在宫门外之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却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活着，还出现在赵无因的面前。

“是我。除了我，谁能让你受尽折磨而一息尚存？除了我，谁又能让你绝境之处起死回生？”赵无因笑意更浓。

李慕乔又轻咳了两声，感觉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痛楚，他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咳出的血，冷冷道，“是的，除了你，天底下再没有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你使劲骂，反正以你现在的身体，就算我把脖子送到你手里，你都没力气掐死我。你也就只能过过嘴瘾罢了。”赵无因道。

李慕乔挣扎着想起身，努力了好几下还是又重重倒了下去，感觉浑身都是未曾愈合的伤口，动作越大，越撕裂般的疼。

“别逞能。你能活着，是凭我的本事，但你要养好伤，可就得靠你自己了。你这样动来动去，不配合的话，就算是真以叛国者的身份死了，到王上面前，也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为什么救我？”李慕乔问。

“因为你是李慕的儿子，李羡的侄子，花屠的心上人，花阁老的孙女儿的心上人。”赵无因仍在笑，那笑里，却没有一分属于他这个年纪里该有的慈祥。

“你见到了花屠？”李慕乔突然变得格外激动，“渊野……渊野那场大战……花屠怎么样了？”

赵无因笑道，“怎么……你希望谁赢？”

“我不关心谁赢，我只想知道花屠怎么样了？”李慕乔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弱而卑微。

“她好得很，生命力顽强得像块石头！不用你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李慕乔喃喃了两句，突然眼光锐利如刀，“你到底想怎么样？”

赵无因顿了一顿，微微思索道，“你现在是我手里的一枚棋子，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可是我还没有想好要怎么下。”

“你错了，我不过是可有可无无足轻重的人，无论对谁来说都是。如果你想用我来逼我父亲现身，我想你恐怕是要失望了。”李慕乔淡淡道。

“你是个聪明人，又有尊贵的血统，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是天生的弱者。”赵无因皱眉道。

“没有人是天生的弱者，也许此时此刻我在你面前是弱者，但只要我活着，以后总会有机会杀了你。到时候，不用你把脖子放我手里，我的剑自会找到你的胸膛。”

“嘴硬，不错，起码还有斗志。好，我等着你杀我！”赵无因转身欲走，李慕乔道，“要多久？”

赵无因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似乎是没有听清李慕乔的话，“什么？”

“我说，我的身体，要多久才可以恢复？我要多久，才能去见她？”

赵无因自然知道李慕乔口中的“她”是谁。他冷笑，“我总算想起来你让我觉得是弱者的原因了。一个眼里面都是情情爱爱儿女情长的男人，怎么可能是个强者？！就像当初你当着十万大军的面为她丢盔弃甲一样，那时我就知道，你注定会是个失败的人！”

“多久？你只要告诉我多久？”李慕乔坚持道。

赵无因冷笑，“一个月，你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用我的药，照我的方法养伤，一个月后你自然会恢复。这一个月的时间，或许也够我想好怎么去下你这盘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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