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率军突围,但当他抵达事先约定的突围地点后却不见儿子涅鲁古,大军突围,死伤惨重这是常理,但弩手军居然没有一人逃来,这便让耶律重元紧张万分。
弩手军虽是远射之军,但战力一项强悍,更何况他自己亲率斡鲁朵袭击秋山大营,连皮室军的主力都在他的身上,涅鲁古以及两千弩手军就算中了埋伏,也能退走才是。
可过了一支香的功夫,耶律重元还是未见弩手军有人逃回,一种恐怖的猜测在他心头萦绕。
不等他反应,一骑便从远处冲了过来,速度是如此之快,在黎明的光辉下显得潇洒无比,就连扎古塔都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俊的马上功夫。”
但可惜来人不是涅鲁古,而是皮室军的校尉,这个常年在大辽边境戍边的猛士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抬手把一个布包抛出,那布包如同穿空的投石直冲耶律重元而来。
扎古塔伸手拦下,但很快脸色就变了,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而边上的耶律重元仿佛也明白了什么,微微颤抖的伸出了手。
“吾儿……”
布包中不是旁物,正是耶律涅鲁古那血淋淋的头颅!
扎古塔本以为耶律重元会抱着儿子的脑袋失声痛哭,可谁知他却在盯着涅鲁古的脑袋看了许久后,用颤抖的声音道:“涅鲁古使我至此。”
此言一出让身边的扎古塔微微一愣,没想到都这时候,耶律重元竟然还把责任推卸给儿子。
看着不远处潇洒离去的骑士,扎古塔知道接下来会如何,不禁低声道:“大王放单骑而走,是否是在向陛下示弱?”
谁知耶律重元阴冷的瞥了他一眼道:“这是自然,本王最得意的儿子死了,这是陛下对我的警告!也是对我的惩罚!”
扎古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便小声道:“不知大王如今该?”
耶律重元仿佛瞬间便度过儿子惨死的悲伤,看向秋山的方向笑了笑道:“陛下以知本王谋逆,若皮室军奋力阻击,你觉得咱们还能走脱吗?”
扎古塔猛地一惊,机械的摇了摇头:“恐难走脱。”
“是啊!陛下不想杀我,而是杀了我最得意的儿子,此战以无意义!他是在告诉本王,他能杀涅鲁古就能杀我!天下人如何看待此次谋逆之事?相比之下本王的力量还是太过薄弱,除非……”
耶律重元话没说完,眼神却死死的盯着扎古塔,仿佛看向了最坚韧的盟友。
扎古塔了然于胸,低声道:“自从跟随大王,我等便没有二心,刺王杀驾之事已经做出,身后之事何须顾及,只是为了我等草原诸部,若大王能给我等所需,我等必然效忠!”
这话已经带有交易的成分了,但耶律重元非但没动怒,甚至眼中露出欣喜。
在大辽,草原诸部的力量虽然一直被边缘化,但同样也一直不可小觑,这些来自草原的骑兵各个是马背上的好手,纵马控弓,强悍无匹。
但扎古塔很快便又看了看四周道:“但有一点,草原诸部一项是大辽警惕的所在,否则也不会在西面设立敌烈麻都司,以监控我等,更有敌烈麻都司详稳镇压,就连西北草原的粘八葛部也有西北路招讨司镇压,远水难解近渴啊!”
耶律重元冷冷一笑,看向扎古塔面露自信:“别忘了本王的身份,现如今我仍是大辽的皇太弟,名义上掌控大辽兵马!虽无权调兵,可让人给你们行个方便,让草原诸部进京却并非难事!”
扎古塔的心激动的颤抖,但还是不动声色道:“大王打算再行此事?”
耶律重元无声的笑了笑:“否则又该如何?你觉得陛下会放过我?当一头老虎病重时,曾经最不屑一顾的豺狼都会对他的虎崽子有威胁,他必然会斩草除根!否则我那侄儿的位置就做不稳,就像宋国太祖死前没有把他弟弟排挤出东京城一样!”
扎古塔微微点头,此时他以相信眼前这位皇太弟是真的打算与他哥哥,大辽的皇帝拼个鱼死网破。
只要有他发话,那西北草原上就会出现缺口,大辽的防卫就会出现漏洞,而来自西北的不光有草原诸部,还会有让辽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耶律重元的身份还在,所以他的影响力还有些,扎古塔的主要作用便是让他在辽朝的西北打开一条通道,也仅此而已!
作为胜利者,耶律宗真是得意的,就算他在病重之际,人就能把阴谋粉碎在无形之中,所以此时的他认为自己仍大权在握,并且向儿子展示了作为帝王的权术和手段。
秋山大营中的所有人都认为涅鲁古乃是叛逆之首,耶律宗真无论如何也要隐瞒下的事实,因为他不想让天下人耻笑他。
他待自己的弟弟已到人臣极致,甚至封他为皇太弟,然而他却反将一军,打算谋逆传位,这是多大的讽刺啊!就算死后,恐怕也要被史官们写入史书之中,供千百年后人耻笑自己的妇人之仁。
营地之中,将士们击杀了叛逆当然要封赏,美酒佳肴,载歌载舞,此次秋捺钵本就是大辽的秋狝,只不过猎物从地上的野兽变成了皇室宗亲。
耶律宗真笑的很厉害,就算他病的极为严重,也依旧在大笑,边上的儿子一脸担忧,但他却在大笑的间隙盯着耶律洪基道:“托先帝之福政,仰先祖之庇护,如今大辽也算疆域万里,威慑天下,南朝之宋不敢北犯,女真之众亦分生熟,此乃分化离间之策,吾儿需警惕!西北之地,草原诸部有招讨司,敌烈麻都司镇压,暂且无虞,唯河西尚且多加小心,叶安……叶安……枭雄也!有乾坤一舆,恢复汉唐之势,朕担心之尤甚,待你继位,不可学宋国之孤高,万万小心西北,多习格物之学,于国有大用矣!朕一生之所憾非在南下,而在西北啊!”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耶律洪基跪在父亲的床榻前浑身颤抖,因为在耶律宗真说出最后一句话后,眼神已经开始变得迷离,涣散。
但又仿佛回光返照,耶律宗真忽然拉起儿子的手,接着他的力气坐起道:“河西之学可用,然我契丹之本不能忘!胡服骑射,弓马娴熟乃是本能,也是咱们契丹人战胜汉人的利器,万勿抛弃啊!”
耶律洪基瞪大眼睛的看着亢奋的父亲,死死的抓住他因为用力而不断颤抖的手:“孩儿记住了!”
“好!好!好!朕无憾矣!”
大辽重熙二十四年,大宋至和二年,八月初四,辽皇耶律宗真驾崩,年四十,皇子,燕赵国王,天下兵马大元帅耶律洪基于灵柩之前登基即位!
定父皇庙号为兴宗,谥号神圣孝章皇帝,安葬于庆陵。
辽兴宗驾崩的消息传遍天下,各国使臣前来哀悼,就连河西也专门派人而来,只不过来人并非使者,而是河西之主,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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