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街道上亮起路灯,和商场和店铺灯火通明,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摆摊的小贩愉快地叫卖,超市门口也挂起晚间打折的牌子,餐馆和蛋糕店的服务员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试图吸引顾客。
她的肚子发出饥饿的抗议,可零食已经在路上吃完。她摸了摸口袋,里面除了那把小刀和车票以外,再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饥渴的感觉不像上一次那么强烈,更像是新陈代谢的自然规律。自从跟王自强握手后,她的身体像是被激活一般,感觉变得更加敏感,大脑似乎也比之前灵活了。
那张车站前的地图被她牢牢记住,离开工业路的这段时间里,她一直按照地图的指示在这座城市漫步,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探索了地图上四分之一的区域,同时也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奇怪现象。
这个世界没有硬币和钞票,付款的方式十分诡异。
在经过超市时,她看到负责结账的服务员拿着扫描机,在扫面完所有商品后,会直接将其对准顾客的脑袋扫一下,接着,服务员会微笑着替顾客把商品装好,最后说上一句“谢谢惠顾”,
这一幕让她感到非常惊讶,同时还有一丝恐惧。即便不清楚支付的本质是什么,但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并且来自于大脑。
奇怪的是,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对这种行为感到排斥,从那些人满为患的店铺中,就能体会到这里的人们对消费方式的积极态度。
肚子再次发出肠胃蠕动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对她的不满和催促。
怎么办?她可不想在逛完这座城市前饿死。
那些店铺的灯光就像是苹果树上的毒蛇,不断勾引着无知者靠近,想让他们为自己的欲望付出代价。
她快步穿过街道,避开熙熙攘攘的人群,决定眼不见为净。在一个十字路口的拐角处,借着路灯,她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正站在往右转方向的不远处,盯着她。
男孩骨瘦如柴,眼睛又大又亮,占据了他脸上的大部分区域,他将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宽松的病号服在他身上略显单薄,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在他们对视了几秒后,男孩突然转身朝前走去。
不知是出于好奇心还是某种本能,她没有多想,快步跟在男孩身后。
他们穿越了两条狭小的街道,拐了四个弯,男孩的速度很快,她必须小跑才能保证不会跟丢,同时在脑海中不断核对她在地图上的位置,想推测出男孩的目的地。
终于,男孩在一栋高大的建筑前停下,她惊讶地发现,这栋建筑的位置在地图上画的是一片空地。
整栋建筑呈灰白色,一共有四层,屋顶呈三角形,每一层都有八个房间,从窗户的个数可以看出来。某些窗户是开着的,轻薄的白色窗帘从中飘出,像是翩翩起舞的精灵。
男孩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随后快速跑进建筑物的大门中,消失在她的视野内。
她僵在原地,对着眼前这栋陌生的建筑充满了怀疑和恐惧。
夜风吹来,建筑中食物的香味飘进了她的鼻子,还有一些诡异的笑声和断断续续的句子在同一时刻钻进了她的耳朵。
她不明白那些句子的含义,但它们成功勾起了她心中的不安,让她在建筑门口徘徊,犹豫不决。
这时,一个年轻的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在环顾四周后,准备关上大门。
她胃里的饥饿感成功战胜了恐惧,驱使着她奔向最后的机会。
“护士小姐,很抱歉打扰你。冒昧地问一下这里有没有……”她客气地问道,
“免费的食物?”护士对她的出现并不惊讶,“进来吧,像你这样的流浪者并不少见。这里的确有免费的食物,而且保证你能吃饱。”
“谢谢。”她轻声说了句,随后走进屋内,等着护士将大门锁上,随后带着她穿越走廊,向餐厅走去。
她很快发现,这地方是个医院,准确地说,是精神病院。
这一路上,她从那些白色的门上看到了许多诊室的牌子:心理咨询室、催眠室、手术室、药理室……
到了餐厅门口,她发现了那个穿着病号服的男孩,他正拿着餐盘,安静地排在队伍之中。
“我的办公室在大门旁边,今天值夜班。你吃完了可以四处逛逛,困了就来找我,给你安排房间。”
护士简单地吩咐几句,在她那句“非常感谢”后快步离开,让她有一种陌生而熟悉的矛盾感。
肠胃开始抽搐,她来不及细想,跟着穿着病号服的人拿起餐盘,自觉地排在队伍后面。
几分钟后,她顺利地拿到了相当丰盛的晚餐:一块黑椒牛排,两个奶油面包,还有一碗热腾腾的玉米浓汤。
她找了个在角落的位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已经记不得多久没有吃一顿像样的正餐了,肉在嘴里经过咀嚼爆出醇厚的汁水,让她有种活在梦里的错觉。
“好吃吗?”
她抬起头,发现那个男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她对面,拿着刀叉不急不缓地切着牛排,看上去完全不像个精神病人。
“你是…?”她艰难地咽下卡在喉咙里的食物,端起汤喝了一大口,才勉强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孩脸上的惊讶转瞬即逝,“难怪,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面了,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重逢。”
“抱歉,我失去了生前的所有记忆,并非是针对你。”
她拿起餐桌旁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解释着自己的状况,“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把知道的都告诉我。”
男孩点点头,“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接着,他看了看四周,将头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明天上午八点,请去404病房找我。”
随后,他端起餐盘,将剩下的食物倒入垃圾桶,快步离开餐厅。
她坐在原地,心中的疑惑在填饱肚子之后一个个冒了出来:
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关于她生前的记忆,还有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孩,加上这家像是救济中心的精神病院,它们在脑海中围城了一个圈,中间是虚无缥缈的黑洞。
即便如此,她是幸运的,在死后的世界,不管是王自强还是这个男孩,似乎都在无意中作为她的路灯,将漫无目的的她引向正轨,同时让她对“明天”有了某种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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