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阁大殿中，当皇帝陛下俯身死死盯着江豪申三人之时，便像是散发出一股帝王威仪，压的三人低下头颅，不敢抬头直视皇帝陛下。

“今晚过子时之后，蓝照，你便带人出征北行，抵达韶州后，与段德合兵，以韶州为中心点，北接郴州，南达循州，沿此道防线拒守，小心警惕察探着唐国的动静，一如先前朕对你说的一般，若有任何变故，你二人可商量着自行决断！”

“另外，江爱卿快去调集所用舟辑，朕明日午时过后便会出兵，临行之前还要将琐碎之事处理完毕，免得剩下什么事，遗害无穷……”

皇帝陛下说着话，松开摁在桌上的双手，站直身子后将手中翠竹丢在玉榻上，转过头去挥了挥手，缓缓向殿后走去。

“都先下去准备吧！该办差事的去办差事，该准备行装的，准备行装，朕过会就将具体调兵事宜写成书札递给兵部，让赵德芳下批调令，至于调兵所用的虎符嘛，朕待会也会让孙连淮给几位爱卿送去……”

说话间，刘焕便从蓬莱阁后殿门处走出，随即消失在三人视野之中，江豪申三人遥遥行了一礼，起身后互相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一同联袂向宫外走去。

——

南汉乾和三年十月二十八，正午午时稍过，南唐京城江宁府皇宫之中。

南唐皇帝李璟用完午膳之后，便一脸冰霜寒意的乘坐马车走出皇宫，在大内高手与宫廷师位的明暗交错护卫下，快速向着京城西面的天牢处行去。

大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天牢，随即在负责看守天牢的狱卒头头们敬畏的眼神下，穿过地牢中的数道大门，来到一处防守极其严密的牢房前，透过由精铁锻造的牢门缝隙，向里边看了几眼。

牢房之中，关押之人正是南唐上将边镐！只是此时的上将军，再不复先前那般英武不凡，而是如同饱经风霜的乞丐一般，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透过手掌大小的天窗，呆滞的看着牢狱外的碧蓝晴空。

“边镐，你应该清楚自己是什么罪过……开门，让朕进去与上将军叙叙旧。”

一旁连忙有人掏出钥匙，把牢门上的三道大锁依次打开，而后向里一推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李璟一言不发缓缓走入牢房，站在门口盯着落魄至极的边镐。

边镐转头望来，随即惨然一笑，身子瘫软向后倒去，嘴里却呢呢喃喃道：“陛下终于想起臣了，方才陛下问臣可知道自己有什么过错，恕臣愚钝，直到如今下了这天字号地牢，你到底还是想不出臣究竟有什么错，能让陛下不惜临阵换将，从而使得我大军功亏一篑，惨败至此！”

边镐身子骤然从床上弹起，一米九的身形踩在地板上，双全垂下紧握，死死的盯着脸色平静却眼神流转变幻的皇帝李璟。

李璟抬手制止侍卫拔出刀剑，侧过头去呵呵一笑：“放心，上将军即便此刻冤死，也绝对不会出手伤了朕，尔等先往后退一下，只留下两个人在这里守着便是……”

“朕有些话要单独与上将军谈谈，不知道上将军意下如何呀？”

边镐在这一瞬间心中念头百起，二人只不过相隔几步距离，一边镐的身手，若是真有什么想法，只需上前踏出几步，便可把李璟头当场拧下来！

“臣又怎敢？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这牢狱中的四周墙壁，可都是上等青石打磨抛光堆砌，缝隙之间浇上米脂，而这栏杆和牢门，又是上等的精铁所致，四周之间满是陛下的眼线，恐怕皇宫大内，都没有这等“待遇”吧？”

李璟轻轻点头，自己敢单独身处于此地，自然是有万全的把握在手上，不仅如边镐先前所说的这些，他皇帝李璟还将边镐一家老小，甚至于九族死死控制起来，一旦眼前这位上将军有任何异动，便直接以谋逆大罪诛杀九族！

“王陆怎么死的？不不不，朕应该问的是王陆是否是你设计死的？”

边镐自顾自的坐在床沿上，抬起被铁链束缚的双手，捋了捋头上披散杂乱的长发，又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胡子，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颓然和落魄。

“不管陛下信不信，王陆之死，与臣毫无干系，是他自己不顾臣的约束和军令，私自率领所部兵马上开城门，出城迎战，随后果不其然的落入马光惠圈套之中，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如果说臣有罪的话，最多也不过是借题发挥，邀宠于上罢了……”

边镐惨兮兮的一笑，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伸手拍了拍一旁硬若城墙般的牢房墙壁，不知要表达什么意思。

而李璟听后依旧是面无表情，知道边镐到如今所说的话中没有半分掺假，却也无可奈何，时局已成定局，该死的人，该坏的事，也都已经有了定论，即便他此时悔恨不已，乃至于悔青肠子，也无法改变分毫。

“如果臣没有猜错的话，陛下先前八成是听了旁人的谣言和谗言，才会疑神疑鬼，颁布诏令前线换将，而那进谗言或散布谣言的人，不出意外的话，不是楚王马光惠，便是……”

边镐微微一顿，随后看向皇帝李璟的眼神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怜悯和嘲弄，“整整六七万人，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异国他乡！如若陛下不上当，臣不说可以荡平马楚，却起码攻下永顺节度半数州城，整整200里富庶疆域啊！”

边镐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就像是要扑在李璟面前一般，吓得站在门口的两名护卫赶忙上前几步拔出手中长刀，左右交叉将长刀架在边镐脖子上。

“现如今已经到此境地，朕也没有半点法子，也不敢再度任用你，让你领兵出征作战，况且此次大败，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

皇帝李璟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牢房外，而后向外边走去。

“朕是皇帝，不能有半点错误！”

“此次大败，朕会尽力保下你，但倘若实在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那便对不住了……”

无情无义，真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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