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愈渐昏黑，剩下的恶臭以及血腥气却依旧在这方土地上弥漫，久久不能散去。

先前高耸的城墙，如今已经破碎不堪，城墙内外皆是一片尸身横放、血流四溢的景象，整座城池的北面几乎都被血色所覆盖，一座巍峨的陆州城，如今可以称得上是阴间炼狱……

城头之上熬煮的污秽物已经被人撤去，抬到城外的巨大化粪池中销毁了，而此时城池内外却依旧到处弥漫着这股使人恶心头疼的恶臭气息，甚至要比鲜血所散发出的血腥气还要浓烈。

皇帝陛下待城中守军除了些许投降者之外尽数身死之后，便缓缓驾着马匹带着寸步不离的禁卫控鹤军刚想入城，却不料还没到城下，就忽然一阵疾风袭来，裹挟着刺鼻而恶心的臭味扑面而来，使得刘焕差点喷吐出来。

“朕今日不进城了！大军在陆州城外五里处安营扎寨，把几位将军和这陆州的刺史给朕叫过来就好……”

皇帝陛下吩咐一声，便连忙拨马向另一侧狂奔而去，战马快速向前狂奔，直到过了一两，直到一两里地外，皇帝刘焕这才放缓马速，而后一不从马上胯下，蹲在田垄边上干呕起来。

“千万要记住留下那个刺史一条狗命，朕要好好的款待款待他！”

一个时辰后，南汉大军的生力部队终于在距离陆州城五里地外的开阔地面上，建起一座临时的营寨，而后先前一直在城内肃清剩余的敌军势力，以及处理战后事宜的段德二人便快马赶来。

在营房外脱去满是鲜血的甲胄，刚想入帐参拜皇帝陛下，却见到刘焕已经走出营帐，站在二人面前。

刘焕看着二人方才卸下的甲胄，以及此刻二人身上遍布的刀伤箭疮等各处伤口，轻轻叹气一声，竟然当众抬起双手，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王国章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就要跪倒在地高呼不敢，却被刘焕探出双手紧紧抓住手臂，力道大的惊人。

“二位爱卿，辛苦了……”

刘焕再度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当下应该说些什么好，便只是静静的看着二人轻轻点头，面带些许笑意。

良久之后，王国章二人处理完身上的伤口，又洗掉血污换上衣袍之后，就被皇帝陛下召进帐中，营帐之内，皇帝刘焕坐在主座上，伸手握着一枚香囊放在鼻前，看到二人一脸懵逼。

静等了半刻，刘焕阴沉着脸有些恨意的说道：“那个刺史给朕带来没有？这种恶心人的勾当，也亏着他能想出来，竟然当众煮……”

皇帝刘焕说着便又是一阵呕吐感涌上喉头，只能验来燕，只能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掺着蜂蜜的甜水，才能稍稍压一下翻涌的五脏六腑。

王国章二人，这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要时时刻刻拿着香囊放在鼻前，随即拱手笑道：“回禀陛下，臣先前登上城楼，而后大军破城，便在第一时间杀向那刺史所在的地方，这才把这老混蛋给截下来，否则此刻早就抹脖子自尽了……”

段德是时接过话头，“还请陛下放心，臣把他架在两匹马上，一路从陆州城中赶过来，此刻，这位刺史大人早就已经丢了半条命，这在外边的水田里泡着呢……”

刘焕呵呵一笑，极为赞许的看了段德一眼，“爱卿啊，朕直到这会儿，才觉得你这名姓起的甚是不错！果然是人如其名啊，哈哈……”

段德默然无语，一脸无可奈何的看着皇帝陛下，一旁的王国章也是憋笑憋的脸红，抬手重重拍在身旁的段德肩上，却不料拍到伤口疼的段德一阵呲牙咧嘴。

良久之后，营寨外的水田旁，皇帝刘焕远远的蹲在田垄上，依旧拿着名贵的香囊捂在鼻子上，看着在水田内泡的晕乎乎的陆州刺史闵言，若不是从她身上还能闻到那股实在是恶心人的臭味，刘焕恨不得早就上去一脚把他头给踢飞了。

“闵刺史大人，朕就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出这个法子的？到底是为了守城退敌，还是故意寻思着恶心朕？”

闵言一脸菜色，先前被活生生的绑在两匹马上，随着两匹马不同节奏的颠簸起伏，使得这位刺史大人腰杆差也被震断，实在是与段德口中所说的丢了半条命差的不多。

当下原本刚毅的脸颊上已经不见了丝毫血色，再加上被人丢在水田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整个人的精气神已经快被消磨殆尽，就差一命呜呼了。

此刻听到远处那位南汉皇帝遥遥传来的言语，终究是为了给自己留条活路，只能虚弱的抬起双手拱了拱，断断续续的说道：“回禀皇帝，是在下想的……”

刘焕听得别人传话过来，当即从田垄上跳起来大骂一声，随后却是神情一变，温文尔雅的和善笑道：“让医官给他诊治，朕还要与他好好的商谈一番……”

刘焕所说的大事，自然就是为了利用此人，从而在攻取静海节度之后稳定当地的民心，否则若是只采取强硬的杀伐手腕，或许对当地的豪族和其余势力有极强的震慑和清洗作用，却终究是一种自毁根基，断绝统治根本的做法。

因此，皇帝陛下若是想要真正的掌握静海这片富饶的土地，就必须使得当地的百姓心向南汉，继而对南汉来自中国产生归属感与认同感，才可以使得这片后世被称为越南的地域，彻彻底底的成为帝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趴在水田里的闵言连忙磕头谢恩，脑袋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水田边上，一旁紧盯着他的王国章和段德，二人一脸愕然，实在是不明白先前还寻死腻活一副忠臣模样的闵言，为何当下会如此摇尾乞怜，求条活路。

既然想不通，王国章二人便也就不再继续苦想，狠狠的瞪了闵言一眼，略带嘲讽的冷哼了一声，便转身随着皇帝陛下重新走入营寨之内。

南汉乾和三年九月三十，当吴三哥接到陆州传来的战报之后，便仰天惨笑三声，随后重重的倒在地上，昏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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