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渃桐看着镜子里的安小天。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呢。没事儿就好。”小天一边嚼着糖一边说。
“像我这种天生丽质的人两个月就白回来了。”
“去洗手吃饭啦!”妈妈把菜摆好,盛好每个人的米饭。
“真香,做的什么呀妈,早就饿了。安小天从洗手间出来,顾不上擦手,甩了几下就飞奔到餐桌。”
“有我最爱的番茄炒蛋啊妈妈。”渃桐在校服上蹭了蹭没擦干的手。
“安小天!你又和我抢鸡蛋。妈,你看他!”
“你姐姐好不容易回趟家,别调皮了,你让着她点儿,啊。安妈妈夹了两个小肉丸到渃桐碗里。
“还是妈妈好。”渃桐扭头冲她眨了眨眼。
“略略略……”安小天嘴里含着饭,做了个鬼脸。
渃桐看着妈妈的侧脸,她的脸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了一些斑,在灯光下极其生硬地平铺在她脸上的某个区域。鼻翼下方变得明显的法令纹让渃桐感觉像是利箭冲向眼睛,最后却停在心口。仿佛被穿过胸膛,牵扯着颤抖的心脏。她屏住气,好像忘记了呼吸。
“渃桐快吃啊,怎么了?”安妈妈扭头看着目光有些呆滞的渃桐。“在学校学习累傻了吗这是?”
“呃……没什么。妈我看你头上多了几根白头发。”渃桐把语气放的轻松,她低下头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
“妈妈辛苦了。”安小天夹了一块炒蛋给安妈妈。
安妈妈笑了,“你俩听话点,别让我生气呀,比什么都强。”
“要是能有爸爸在就好了。”安小天看了一眼妈妈,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安妈妈咀嚼慢了下来。
“哎不是,安小天,吃个饭还堵不上你的嘴?怎么这么话多,吃你的饭吧。”渃桐把筷子放到碗上,啪嗒一声,看着夹菜的小天。
“怎么了,我说的没错吧,咱妈一个人这么辛苦。”
她明白安小天的意思,也就是有些长辈口中的让妈嫁一个合适的人家。
渃桐摩挲着手指,“妈,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她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尖厉又沉闷的声音。
“哎不是,这就饱了?再吃点儿吧?”安妈妈看着渃桐的背影,渃桐摇了摇头。
她关上房门,房间不暗,于是她没有打开灯。
她知道妈辛苦,也明白妈不容易。但比起这些,她更不愿让妈妈再受到伤害。她回想起小时候的一幕幕,爸妈的没完的争吵和推搡。那时候自己弱小又无助。
她感到鼻子酸酸的,随后酸到了眼睛。
她其实不愿去回想这些,但现在这是她无法左右的。记忆就像洪水猛兽让她阻挡不住,如同离开某个深藏很久的角落,向她袭来。
她按下台灯开关,打开抽屉拿出日记本。
“2015年9月30日:
今天放学回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我知道当然不能下定论说什么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但是男人的存在就一定会有风险。不管这种风险是百分之几十或是百分之几还是百分之零点几,甚至更多或是更少,我只想避免这种风险的根源。毕竟对于风险来说,零才是最可靠的。
我不愿冒险。”
餐桌上剩下母子两人,安妈妈看了看渃桐的碗,的确吃干净了。她知道渃桐就算多不开心,也不会饿着自己的。的确,渃桐低落的时候会很少说话。但是饭总是会吃的。
盘子里还有不少番茄炒蛋,安妈妈全倒在了小天碗里。“快吃吧,别凉了。”
渃桐想起姑姥姥,每次来家里少不了的话题,就是谈论有关妈妈的这件事。每次讲到这里,渃桐都会大口地嚼着零食,要么就跑回房间。对于这件事情她几乎不发表看法。妈妈总是会说,不管怎样,两个孩子过得开心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即使发表什么看法,也是无济于事的吧,她想。
她说过讨厌将来有陌生的男人住在同一个家里,姑姥姥总是说,你妈一个人生活太辛苦了,需要有个人来和她一起承担。就连小姨,也总是这样讲。大人们好像不愿过问小孩的感受,似乎在大人们看来,小孩子的想法和感受单一幼稚。在他们的认知里,好像小孩子就应该听从大人的安排。小孩子的想法对于他们眼里的大局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大人们说的最多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房间变得昏暗。渃桐回过神来。橘黄的灯光覆盖了书桌和她握着笔的双手。落在别处零散的灯光,让周围显得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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