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皇城,巍都,几十辆囚车穿过繁华的街道,浩浩荡荡。沿路两边的居民拿着鸡蛋、菜叶一个劲儿地往上砸去,发泄着心中的愤恨。
一外乡人站在人群中,看着群情激奋,骂骂咧咧地样子,不由得好奇。拍了拍前面一大妈的肩膀,“大娘,这是谁家犯了事儿啊?”
“小伙子,你看到那首辆囚车没有,里面关押的是洛太医。这后面的几十辆,是他的族人。”那大妈一脸肥肉,说话间唾沫子横飞。
“就是之前消灭了暝城瘟疫的洛太医?他到底犯了何事,怎么会被游街斩首示众?”那外乡人不明白。他只知道,半年以前,暝城发生瘟疫,偌大的城池被封,沦为鬼城。幸好洛太医亲自到了暝城才找到了瘟疫的源头,配制了药方才将其控制住了。饶是这般,暝城数万人沦为枯骨,朝廷不得不动用大量人力和财力来助暝城恢复。
不过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洛太医立功了,洛家为何就获了这么重的罪。“这洛太医不是救了暝城百姓吗,怎么会被斩首?”那外乡人问道。
“我看你是刚刚来皇城的吧。”见对方点点头,那胖大妈解释道:“难怪,告示怕还没有在其余地方张贴,所以你不清楚。你有所不知,这洛太医忒不是个东西。为了自己能够当上院判,不惜以数十万人的生命为代价……”
胖大妈叽里呱啦啰嗦了一大堆,那外乡人总算听出事情的起因。原来洛太医乘着
给友人送东西的机会,暗中将带有疫病的老鼠送到了暝城,让其传播。因为那疫病来的快,其余太医根本没有充足的时间研究病情,而洛太医却深知瘟疫的情况,于是主动请缨去暝城。这样一来,他便拔得头筹,成了立功之人了。加之年底便是院判退任的时候,到时候他便成了院判最合适的人选。
看着关在囚笼里面的罪犯,那外乡人感慨连连,如果事情真是这样,洛太医倒是当真该死,为了一己私欲葬送了自己族人和无辜百姓的生命。
囚车之后,便是数十位披枷带锁的女子,在官兵的推搡之下木讷地向前移动。看热闹的人群挤满整个大街,行刑的菜市口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那阵势比年结前夕的市场还要热闹上几分。
一酒楼的包厢里,身着月牙白长衫的俊俏公子负手而立,蹙眉看着楼下的一切。虽然心有不忍,却也无能为力。
“爷,你要是难受就别看了。”身边的常随拿起酒壶,将杯子满上。
“小路,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明明知道洛家是冤枉的,却不能救他们的性命。我这般选择,当真对吗?”那俊俏公子问道。
“爷,你也是有苦衷的,身不由己。洛大人就算九泉之下也会原谅你的。”那小路出声安慰着自己的主子。“何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最后将那人的丑恶行径公之于众,把他从那个位子拉下来,也算是为洛家报仇了。”
一阵沉默,那俊俏公子下了二楼,在小二的热情送客声中离开了酒楼,回到了王府。此人正是深得皇帝喜爱的闲王殿下惊飞云。
午时三刻一到,随着监斩官的一声令下,五名刽子手光着膀子并排而立,手持长刀,干净利索地将身前的脑袋砍了下来。鲜血沾满了他们的双手以及手里的长刀。在他们第三次将卷刃的刀换下之时,行刑台上鲜血汇聚到了低洼处,盛不下的流向了台下。台子旁边,眼睁睁看着亲人被砍下头颅的女眷,哭声一片。
行刑刚刚完毕,原本艳阳高照的朗朗夏日,瞬间乌云四起,狂风大作。吹翻了监斩官的长案,也吹散了看热闹的人群。随后,暴雨噼里啪啦砸下来,将血污洗刷得干干净净。雨过天晴,除了那浓浓的血腥味久久不散,根本看不出此处被几十人的鲜血浸染过。
流放之地远在蛮荒,洛家女眷,带着厚重的枷锁排成一队慢慢向那里走去。每走一步,枷锁都将脖子上的皮肉磨得生疼。但是这样的痛,却比不上刚刚看着亲人离去的剜心之痛。
走了两月之久,总算快要到达蛮荒之地,而所剩下来的女卷却也不多了。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女眷,何时吃过这般苦头。夏日里本就是酷暑难耐,又时常阵雨。长途跋涉,雨里一出,再到烈日下晒晒,半数都病了。加之衣服单薄,枷锁又重,磨烂了的地方得不到治疗,于是感染化脓。对于原本就虚弱的病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死去的女眷就这般随意找个地方扔了,而还剩下的女眷被迫继续向前,根本没有精力和机会去管她们死去的亲人,是否已经被野兽果腹。
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名叫鬼见愁的山涧,那是去蛮荒的必经之路,也是最危险的一段。一条小路蜿蜒在半山腰,边上便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而且此处时常有巨石掉落,尤其是夏日。暴雨过后,泥土松散,连带着大树也一同滚落下来。而今,洛家女眷正巧遇上了这一劫难,被跌落的土石击中。
洛太医的女儿洛梦蕊,被安置在了队伍的最后。也正是因此,山石落下的时候,他被一旁的官差提起来向后飞奔了一段距离才险险避开。待回过神来,所剩下的亲人已经全部丧命于悬崖。
洛梦蕊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却也发不出任何声响。此时她恨,苍天不公,为何让她们遭受这么大的冤屈和磨难。她亦恨金銮殿上的那一位,如此冷酷无情,就连申诉的机会也不留给他们,匆匆定罪。
“洛姑娘。”唯一存活下来的官差站在洛梦蕊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姑娘节哀,虽然这件事很残忍,但是对于姑娘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全族就剩下了我这么一人,你告诉我是好事?”洛梦蕊语气透彻着嘲讽,亦夹带着死气。
“姑娘,我不知道为什么洛大人被定罪,但是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隐情。”见洛梦蕊盯着自己,那官差接着说道:“洛大人宅心仁厚,不会是那等无良之辈。只是我人微言轻,又没有证据,所以纵然千般相信,也无法扭转局势。”
“你认识我父亲?”提及父亲,洛梦蕊眼里有了一丝亮光。
“认识。”那侍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其实我也认识洛姑娘你。几年以前,我和母亲打算入京投奔亲戚,哪知半道上被人偷了银钱,只得沿路乞讨。屋漏偏逢连夜雨,快要入京的时候,母亲又生了病。幸好遇到了洛大人带着你出游,不但给母亲开了药方,还给了些银钱,才保住了命。”
“你是那个小叫花子?”洛梦蕊一直将那件事铭记在心,因为那天父亲教会了她,在大夫眼里,病人没有贵贱之分。
那一年,洛梦蕊和父亲在城郊遇到了一对躲在树荫下的母子,两人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加之长时间没有洗澡,身上还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气味。洛太医见那妇人咳嗽连连,于是便差随常上前询问。待那随常将情况说明之后,洛太医不但拿了些食物和银两交于那母子二人,更是亲自为妇人诊脉开方。
洛梦蕊见自己父亲白皙干净的手,搭在那妇人黑乎乎的手腕上,心里千般滋味。她的父亲,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天之骄子,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了她什么是医者仁心。
眼见着身前的官差,洛梦蕊没想到当年父亲的举手之劳结下了善缘。“你也相信我的父亲他是冤枉的,对吗?”
“洛小姐,我肯定相信洛大人。但是光我们相信没有用啊,要大家相信,皇上相信才行。”那小官差将洛梦蕊拉起来,解开她脖子上的枷锁。“我们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然后再说,好吗?”
洛梦蕊感觉到了那官差的善意,于是跟着他向南蛮的反方向行去。
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宽阔地带。树荫下,官差拿出水囊,递给洛梦蕊。“洛姑娘,你先喝点水。”
“其实我这一路都在想办法救姑娘,可惜我人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好在刚刚那出事故,正好给我们提供了机会。”官差从怀里掏出些许银两和一瓶伤药,交给洛梦蕊。“这药你抹上些在你的脖子上,带上这点碎银,就此隐姓埋名,逃命去吧。”
“我跑了你怎么办?”洛梦蕊心惊,对于这个机会她不是不想要,但是却也不想让眼前之人因为她而受牵连。“你一个人回去复命,万一受到牵连怎么办?”
“没事,这是天灾,又不是人祸。再说悬崖那么高,也不可能派人下去收尸体,所以没人知道你还活在,我也就不会有事。”
“你知道的,我如果活下来,定是要为家人复仇的。万一东窗事发,你也就洗脱不了责罚了。”洛梦蕊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她不想欺骗对方。
“没事,大不了我不回去了。我的母亲已经去世,这世间上也再无亲人,算是无牵无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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