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素来不喜轿辇。但近来贵妃身子常不如意,皇后午膳传召,十顿有六顿吃着吃着就显露出困顿之态。几次皇后心疼,以为是二孕之故,但几次传召太医来看,都说是春困未过,睡眠不足之因。未免贵妃过劳,月笙领着轿夫,与寻常一样,只跟在贵妃身后。贵妃走了几步,方才蓦地想起来问道:“公主何在?”月笙笑道:“昨夜大约吃多了,闹了半宿方睡着,今早恹恹地不肯起床。”贵妃皱眉道:“师傅要严加管教。”月笙笑道:“师傅知道,公主并不敢多睡,只是多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起了。此刻大约已经在华辰殿候着了。”
果不其然,华辰殿外,公主云漆小车停在宫门口,驾车宫女跪迎贵妃,贵妃称免。殿院之内,一群美人正叽叽喳喳,不知说些什么,见贵妃来,皆静悄悄侍立一旁。贵妃素来不爱走动,又天生脸皮凉薄,众美人不敢造次。贵妃见公主不在院内,料想是在殿内,因皇后未传召,自己便也侍立一旁。
华辰殿掌殿月明早通报贵妃已至,皇后称快请进。
果不其然,瞳儿在华辰殿内,追猫斗狗,好不快活,见贵妃来,慌了手脚,躲在皇后身后,一步也不敢多走。贵妃只一双眼睛上下眼皮一动,瞳儿便乖乖来到阶下,与贵妃等一同叩拜皇后,同祝皇后千秋如意。
皇后接受三拜,赐座,又笑对贵妃道:“皇家礼仪繁重。你我二人相伴十年有余,每逢初一十五并生辰,你都行这般大礼,实在是叫我受不住。咱们姐妹如此多礼,叫我心不安。”贵妃笑道:“皇后娘娘一国之母,统领天下女妇,娘娘千秋,受我等叩拜,原是应该的。”
皇后又笑道:“宫中新来诸位美人,如晨露如新荷,又如那雏鸟,才听得院子里叽叽喳喳,好不欢乐,只是忽然戛然而止,都无需月明通报,我便知晓贵妃已至。”
贵妃亦道:“只可惜天生长了这不爱笑的脸皮,各位妹妹也不爱常来走动,疏了姐妹们之间的亲密。”
皇后拉着瞳儿,笑对各位美人道:“你们可知道贵妃的嘴,连陛下都怕呢。原是她不爱来往,这过错都推到你们身上去了。这也是我在的缘故,若我不在,各位姐妹听得你这句话,脸上心里,可怎么过得去。”
贵妃道:“我是个直肠子,心虽是好的,奈何嘴笨,皇后娘娘提点,我才晓得陛下为何不爱怜我了。”
皇后早年不慎小产,落有隐疾,近些年新帝登基,内务整顿不辞劳苦,体弱身虚。皇帝体察皇后辛劳,医女轮班在华辰殿伺候,早晚为皇后熏药推拿。贵妃见医女新用一种法子为皇后推拿,皇后又眼底见青,未说完几句,就咳嗽不止。医女奉上顺气茶来,方才缓解一二。
皇后道:“最近不知是不是着了春天的凉风,老是咳嗽。早些天不过是轻轻嗯两声,近些日子整夜都睡不着。今早觉得口干舌燥,嘴里发苦。今日的大宴,我早已奏陛下,不办也可,但陛下执意要办。”贵妃道:“娘娘今岁是整岁,原应该好好庆祝一番。”皇后抬起双手,道:“你瞧着满身珠翠绫罗,满头金银翠环,莫说是我病着,就是年轻时,都嫌折腾。一场大宴过后,倒要我半条命。”
话不多时,只见尚礼部来请,说吉辰已到,请娘娘移步时芳宫,接受命妇贺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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