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晓武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把一次性防护服脱下来消毒,就这么挂在门外,因为明天还要穿。
他究竟在忙什么,张枚不用问都知道,因为他时不时在群里回复业主们的问题,甚至有不少住得离路口近的业主,把他和李小慧陪病人在路口等车的照片和视频发到了群里。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张枚一阵心疼,不想再跟之前那般跟他保持距离,迎上来说:“饿了吧,赶紧去洗手,洗好去把中午的饭热一下。”
“你呢,你吃什么?”
“我吃了,吃的泡面。”
“不能总吃泡面。”
“没事,我本来就挺喜欢吃泡面的,再说我还吃了好多零食。”
“好吧,我先去洗手。”
张枚不是不想去帮他热饭菜,而是担心之前感染的是新冠病毒,生怕自己好了但病毒依然在,就这么戴着口罩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问:“晓武,群里说四号楼死了个人。”
“嗯,一个八十三岁的老太太。”
“是不是新冠?”
“不知道,”韩晓武回头看了一眼,想想又凝重地说:“只有在民政、公安和社区干过的人才知道,人口老龄化有多严重。别说汉武这样的大城市,就是安海那个小县城,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人去社区开死亡证明。这只是在家里正常死亡的,在医院病逝的还不算。听人家说殡仪馆很忙,连过年送遗体去火化都要排队。”
“你是说就算没新冠,殡仪馆一样很忙?”
“嗯。”韩晓武关上水龙头,一边擦手一边无奈地说:“医院担心交叉感染,不敢收治普通病人,导致许多就算及时送医院也不一定能抢救过来的病人死在家里,不是新冠也成了新冠,搞得人心惶惶。”
想到刚看过的群聊记录,张枚追问道:“不管是不是感染上病毒,但人终究是死了,为什么不安排车送遗体去火化?”
“一是殡仪馆忙,二是车安排不过来。姜书记正在想办法,她说了,最迟明天中午!”
“那些发热病人呢?”
“正在争取床位。”
“听说社区那边,天天有人去闹?”
“这用得着听说吗,人家都把视频发到群里了。人家要住院,要床位,可社区能有什么办法?”韩晓武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中午的剩饭剩菜,沮丧地说:“姜书记和李小慧她们都快崩溃了我这才干了两天我也快崩溃了。那些人真的很可怜,他们的今天很可能就是我们的明天我们很想帮他们,可又什么都做不了真的觉得很无助。”
张枚越想越难受噙着泪问:“全国都在支援汉武,来了那么多医生护士,怎么就没床位?”
“欠账太多,而且遇着这样的疫情谁也不知道怎么办正值春节各种医疗物资又紧张。没有预案一点准备都没有,造成现在这样的混乱很正常。过几天就好了,总会好起来的。”
“欠账太多,什么意思?”
“医疗设施和医护能力没跟上城市的发展,以前汉武才多大现在又多大,现在又有多少人口?不只是汉武其他地方估计也差不多。我以前上班的社区紧挨着人民医院,社区楼下就是120指挥中心人民医院有多忙我最清楚,没疫情去看个病都要排半天队好多病人没床位只能住在走廊里。如果疫情爆发在安海安海一样崩溃。”
韩晓武想想又回头道:“欠账的不只是医疗,教育也一样。汉武这边我不知道,安海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从幼儿园到高中,一个年级十几二十个班,一个班五六十个孩子。中午开饭食堂坐不下,只能错开时间开饭。”
张枚下意识问:“光顾着盖楼卖房,医疗和教育等配套设施却没跟上?”
韩晓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疫情扩散,感染人在增加,没医院住,没药治,没安全感,居民们陷入恐慌,每天要面对这一切的社区工作人员,精神压力远大于体力压力。韩晓武虽不是正式的社区工作人员,但同样身心俱疲,再也没心情开玩笑,整个人跟姜书记和李小慧一样变得无比沉闷。
张枚静静地看着他吃完饭,直到他起身收拾碗筷才哽咽地说:“晓武,如果我们能逃过这一劫,我们以后一定要好好活,好好珍惜每一天。”
“我也是这么想的。”韩晓武想想又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老婆,我们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
“嗯,我还等着你求婚呢,”张枚擦着泪,笑看着他说:“生活要有仪式感,那天在视频里的求婚不算。”
“好的,我们重新来过,等等疫情控制住,等汉武解封了,我就去买戒指。”韩晓武现在不怕被她感染,而是怕自己身上携带病毒会感染她,顾不上去洗碗,赶紧取出一个新口罩对折了下,然后戴上。
张枚知道他心里难受,故作轻松地问:“鲜花呢?”
“老婆,买仿真的那种行不行?你知道的,我受不了玫瑰的香味。”
“用假花求婚,这也太敷衍了吧。”
“那我戴口罩捧真花?”
“戴口罩更不像样,算了,你还是用假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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