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殊仔细看了看跪坐在自己对面赵信,之前嬉笑的状态一收而起。眼前的少年,和自己的记忆中的少年慢慢重合在一起。因为长了个头的原因,原本有点圆的脸颊,现在也变得棱角分明。因为长期在外奔波征战,皮肤早被这西北高原的风吹的黝黑。
万语千言,现在话到嘴边确是无从说起。就当王殊在思虑怎么开口打破这会的沉闷之时,门外两声轻声的叩击声传来。接着蝌蚪的声音传了进来:“头,我给你们送点酒进来。”王殊开口回道:“麻烦你了,你送进来吧。”
蝌蚪进来小屋,给赵信和王殊布置好了两套酒具,就行礼出去了。王殊先是给赵信倒了一杯酒,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轻声说道:“五年未见,老三,更显精练,我敬老三一杯酒。”
赵信看了王殊一眼,也举起酒杯说道:“五年未见,阿福到是变化不大,换个装束说你是个读书人,也是有人信的。”说完两人一碰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两人对视一下。王殊小声问道:“家中都还好吧?”
赵信拿起酒坛给两人各自满上一杯,然后回道:“母亲现在头发已经多半花白了,诚伯去年冬天一场大病咳嗽不止,据说现在也没有缓过来。
小妹现在也是大姑娘了,一个大姑娘连个名字都没有。前面我回去的时候,已经麻烦书生给她取个名,别总小妹小妹的叫。母亲怨我多事,你倒是说说看小妹该不该有个自己的名字?”
王殊笑了一下说道:“我当时在村子的时候就嘱咐婶婶,早点给小妹取个名字。你当时记得吗?婶婶硬是不肯,总是说没名字贱养才能养的大养的活,想来这一晃也是五年多之前的事情了了。
所以给小妹起名字,我觉得现在刚刚合适,这几年村子的日子也比原先好上了太多了。大伙吃得饱,穿得暖,孩子们有书读,再有几年光景村子也就大不同了。”
赵信沉吟了一会说道:“你搞的那个什么棉花,听说现在很大用处,商队准备把商铺开在姑臧专门就做这棉的生意。你觉得可行?”王殊回道:“这早是我与村长谋划的一部分,村子只靠种地,放牧看着天吃饭,西北十年不打仗最多只能保证村子不饿死人。
但是往后呢,村子以后人会越来越多,孩子们要是养不活,难道要出去抢吗?我不想村子后面长大的孩子和我们一样,十岁不到就可以随着大人出去打草谷。若不是生活所迫,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应该好好读书。”
赵信皱着眉头看着王殊说道:“你多年未回村子你不知道,书生现在身体大大不如以前了,村子里孩子念书还需再帮书生寻回几个帮手。”
王殊想了一下回道:“这个无妨,我后面修书一封给南山草庐中的师傅,请师傅每年安排一到二位师兄前往村子教授儒学。以我对宋师的了解,这个肯定不成问题,宋师对光大明教绝对会不遗余力的。”
赵信楞了一下问道:“酒泉南山的宋纤宋大儒?”王殊笑着点了点头。赵信连忙道:“阿福好机遇,可以拜在大师门下。”王殊摇了摇头回道:“已不是宋师门下了,半年前被宋师已经逐出师门了。”
赵信不解的看着王殊,王殊轻声说道:“你我都是别人的棋子,生死尚不由己,这求学也不是自己说了算的。对了,老三也已经要成年了,我前面帮你在安国先生那边求了一个表字。我觉得特别合适你,今日也给你带了来。”
王殊说完,身手入怀,取出一片竹简递到赵信手中。赵信伸手见过竹简,之间上面有两个字苍劲有力,仔细一看赫然就是‘无忌’二字。赵信默念了两边,张嘴无声的笑了一下,然后顺手把竹简收入怀中。然后对王殊说道:“看见安国先生,帮我谢过先生。”
这时王殊又端起酒杯,向着赵信一举,说道:“这杯酒敬老三,官升校尉,村子从此多一份安身立命之本钱。”赵信也不多言,一口喝干酒杯中酒。
然后说道:“这次能升官,一半是献上了马蹄铁,一半是我主动背叛了宋家。你之前给我的信上,要我脱离宋家,自成一脉。你是不是当时就算到,我若是透漏出想自立的心思。凉王为了给宋家上眼药,会立即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王殊放下酒杯,轻声说道:“你把我想的厉害了,也低估了宋家了。你以为安国先生在你献上马蹄铁之后,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以为宋家一直按兵不动是奈何不了我们村子?
这些都错了,宋家和安国先生看穿了我们的这些谋划,不为所动的原因只有两个。
一个是我们这些小动作,在宋家面前根本无关轻重。宋家有在短时间内,控制你,制约我的把握。所以只要我们不影响宋家的大计划,他们愿意看着我们成长,因为我们再怎么成长,身上都还是有着宋家很深的烙印的。
这也是历代凉王都在不断削弱宋家,但是宋家却越来越茁壮的原因。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你身边的人背后站的究竟是谁,宋家早把自己的种子播到了四面八方。所以我们这些跳出棋盘的棋子,并没有自由,还是有一只手在捏着我们的。
另外一个原因是,现在两个公子的较量中,凉王逼着阴家加了进来。这可能把这场较量拖入泥潭。宋家虽不怕阴家,但是仍然只想把这个冲突控制在局部。因为不论是宋家也好,还是阴家也好,都不想大伤元气,一旦他们露出疲态,凉王就会借着这个机会把其中一家连根拔起。
所以斗而不破是目前双方都想维持的局面,你的异军突起,正是安国先生想要的破局之机。所以你这个只有千人的虎贲军,对于双方甚至可以说是三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因为这是打破姑臧守军平衡的一千人。
接下来不论是阴家,还是宋家,甚至是凉王都会看着你,看着你的虎贲军能到一个什么样子的高度。如果你虎贲军练成了强军,那恭喜你,你就是一个香饽饽了。他们三方都会来拉拢你,所以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不要想其他的,一心练好虎贲军是当下你最重要的事情。”
赵信半天没有说话,自己端起酒杯,喝了一杯。慢慢放下酒杯,他开口说道:“那你呢,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完全陷进这场争斗之中了。”王殊低头看着桌面,低低说道:“身在地狱之中,不在这无间地狱里面搅弄风云,那还有生存下去的价值了吗?”
赵信这时坐直了身体,沉声说道:“要是事有不妥,我凭着胯下马,掌中刀,定能保你在这姑臧全身而退。”
王殊举手给自己和赵信再倒满了酒,说道:“不要说这些置气的话,我们逃了,婶婶诚伯,小妹,村子里的人怎么办?若是我真有意外,你要是当我是兄弟的话。就不要问,不要管,隐忍着活下去。等到你有力量的时候,等到你能保护所有人的时候,再去思考帮我报仇。”
王殊举起刚倒满的酒,对着赵信举起说道:“我今日能出来的时间不多,该和你交代的也大致说了。最后我们再饮一杯,愿老三你武运昌隆,无病又无灾。”说完两人一碰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最后一杯,王殊站起身子,从小案之旁拿出一个盒子。然后把盒子推给赵信,说道:“你马上就要编练新军,新军又多是胡人,这是我对编练的新军的一点想法和心得。你回去以后细细看了,觉得有用的,你就用,觉得无用你就当个笑话看了。毕竟战阵之上,你磨练颇多,我也只是纸上谈兵而已。”
赵信这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王殊拍拍了他肩头,打断了他。轻声说道:“矫情的话都别说了,说多了伤神,我先走了,我们后会有期。”说完不等赵信说话,王殊推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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