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晋连城已经知道司徒宇的身份以及他跟朔雪城的关系了,这会儿看到司徒宇的样子,当即就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定然发生了什么事,司徒宇见到了什么人,而且十有八九是朔雪城的人,才会让他决定离开元隐寺。但是司徒宇应该没有下过山,也就是说,有人混到寺中来了,定然是个绝顶高手。
想到这里,晋连城看着司徒宇说:“前辈要离开,贫僧不能拦着,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贫僧有些话要送给前辈。”
“你说。”司徒宇点头。
“前辈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与人来往,发乎于心,贵于诚,易轻信,待离开元隐寺这片清静之地,日后在外走动,务必要更多几分小心谨慎啊!”晋连城看着司徒宇,神色认真地说。他说的话半真半假,夸司徒宇的都是违心的,但他说司徒宇容易轻信他人,这件事倒是真的。而他的目的,是为了提醒司徒宇,不管他刚刚见过了什么人,让他决定要离开,都要多留个心眼儿……
晋连城话落,司徒宇神色一凝,突然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了。他是盼着跟儿孙团聚,但司徒平之毕竟是假的,并且还在谋算着对付谌寂。
司徒宇在想,一边是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对他关怀有加的孪生兄长,一边是他嫡亲的儿孙,他既劝不住司徒平之收手,又不敢告诉谌寂真相,等到了那一天,谌寂和司徒平之撕破脸,司徒平之的身份暴露,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夹在中间,又该何去何从呢?
晋连城试图劝说司徒宇留下,因为他的噬功蛊还没养成,不想让到嘴的鸭子长了翅膀飞了。看到司徒宇开始迟疑,晋连城就知道,他的话,已经对司徒宇产生影响了。
司徒宇沉默,晋连城接着说:“前辈曾为儿孙之事困扰,贫僧斗胆猜测,这次前辈突然决意离开,也是为了儿孙之事吧?”
司徒宇微微点头,晋连城说:“前辈,佛家都讲究缘分,世事皆有因果。儿孙是割舍不断的血缘,因上一世结下的缘分,这一世才得以成为一家人。前辈是个正直善良的人,先前困扰于儿孙之事,是重情,在佛祖面前倾吐之后便释怀了,是佛缘深厚。前辈下山,便踏入纷纷扰扰的红尘俗世,留在这里,一切烦忧郁结,皆可放下。”
司徒宇看着晋连城,微微皱眉:“你希望老夫留下?”
晋连城淡淡一笑,一手竖在胸前,眼眸沉静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贫僧是出家人,留与走,前辈心中自有论断。贫僧看出前辈心中困扰颇深,只是希望前辈可以放下。”
司徒宇叹了一口气:“元规,老夫活了大半辈子了,你是第一个让老夫觉得,无需说什么,就能懂得老夫心思的人。你说得对,下山便是红尘俗世,等待老夫的便是无休无止的纷争和困扰,老夫也是一时被亲情所感动,动了离开的心思,但是冷静下来想想,现在离开,未必是好事。”
司徒宇这会儿不是不想跟儿孙团聚,也不是怕背叛跟谌寂的兄弟感情,而是听了晋连城的话之后,他反复思忖,觉得晋连城说得有道理。这里是清静之地,十分安逸,他何必要在这个时候下山去朔雪城,趟那一趟浑水呢?到时候他夹在谌寂和司徒平之中间,进退两难,必然要承受更大的煎熬,会有更多剪不断理还乱的纷争,既然如此,他倒不如继续置身事外,至于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就看天意吧!
司徒宇相信,朔雪城终究有平静下来的一天。他就在离朔雪城不远的星柘岛,看着朔雪城。在谌寂和司徒平之的斗争之中,如果谌寂失败了,他有机会的话,会求司徒平之饶谌寂一命,如果司徒平之失败了,他一定会出手救司徒平之和他的妻儿。到时候尘埃落定,便不会再有纷争,各自有了归处,他也可以问心无愧了。
听到司徒宇的话,晋连城微微一笑说:“前辈决定就好,如果前辈要走,贫僧前去相送,如果前辈留下,贫僧找机会给前辈引见一下住持师公,师公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前辈如能与他交谈,定然可以茅塞顿开。”
司徒宇呵呵一笑:“如此甚好,那老夫就不走了。早就听闻圆通大师佛法高深,一直没有机会得见,还请元规帮忙引见一下。”
“贫僧会的。”晋连城点头。
“不过,”司徒宇想了想说,“老夫还是应该下山一趟,有个故人在山下等候,老夫需要去告知一声,让他自行离开。”
果然……晋连城猜得没错,确实有人来找过司徒宇了。晋连城在想,能够让司徒宇动心想走的,定然是他的亲人,而他的亲人之中,最重要的,一个是他口口声声说愧疚万分的孪生兄长谌寂,另外一个就是他自述“又爱又恨”的儿子司徒平之,至于他的那些个孙子孙女,没有能力混入元隐寺来,不在晋连城的考虑之列。
所以,山下等候的,要么是谌寂,要么就是“谌雲”。晋连城看司徒宇要下山,这一趟他肯定是不能拦的。
晋连城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提起茶壶,给司徒宇倒了一杯茶。
司徒宇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并没有注意到晋连城的指尖在茶杯之中蘸了一下。
晋连城端着那杯茶,递给了司徒宇:“前辈先喝杯茶,贫僧稍后送前辈下山去,跟看守山门的武僧打声招呼,前辈跟故人谈好之后便可再回来。”
“好。”司徒宇下意识地接过茶杯,一饮而尽,也没管那茶是昨夜的冷茶,催促晋连城说,“我们这就走吧。”
晋连城陪着司徒宇下山,送出山门便止步了,没有跟上去。
司徒宇下了山之后,没走多久,就看到“谌寂”出现在他面前。
“大哥。”司徒宇叫了一声。
“弟弟,我们回家吧。”“谌寂”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笑意。
“大哥,我又仔细想了想,暂时还是先不回去了。”司徒宇对“谌寂”说。
“为何?”“谌寂”的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
“大哥,我还没有做好回家的准备,我怕我到了朔雪城之后,见到谌雲,更无法释怀平之的死。”司徒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大哥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希望在元隐寺找到心中的安宁,等我什么时候真的想开了,会回家去跟大哥团聚的。”
“谌寂”沉默了片刻之后说:“罢了,你既然决定了,大哥也不好勉强。我们兄弟几十年没见,你送大哥一程吧。”
“好。”司徒宇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着“谌寂”一起,往海边走去。
海边停着一艘小船,司徒宇送到,停下脚步,“谌寂”落后了他半步。
司徒宇正要转身跟“谌寂”好好告别,突然感觉背后袭来一阵冷风,但他已经躲闪不及!
“谌寂”距离司徒宇很近,在司徒宇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猛然出掌偷袭,掌风之中还带了暗器,司徒宇被他一掌打中,直直地飞出去,身子不偏不倚,砸到了不远处的那艘小船上面。
“谌寂”冷笑了一声,飞身而起,落在了船上,一脚重重地踩在了司徒宇受伤的胸口,一脚用力,小船如离弦的箭一般,离开了星柘岛。
司徒宇中了带毒的暗器,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谌寂”:“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谌寂”声音低沉地笑着:“本来还想客客气气地请你回去,谁知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说你儿子死了,你还真当你儿子死了,在我面前做戏!你倒真的不像是谌寂的弟弟,这不要脸的功夫登峰造极!”
司徒宇的神色像是被雷劈了一样:“你不是我大哥,你到底是谁?”
“我是谌寂,正如你儿子是谌雲一样。”“谌寂”冷笑。
而不敢跟踪司徒宇,早已回到元隐寺的晋连城,左等右等不见司徒宇回来,一直等到了天黑。
晋连城猜到来人要么是谌寂,要么是“谌雲”,而从祁宁远那里,晋连城得知谌寂是个蛊术高手。
晋连城担心司徒宇下山之后跟着谌寂走,被谌寂发现他体内的噬功蛊,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晋连城最后递给司徒宇的那杯茶中已经下了解药,给司徒宇喝了。
当时晋连城想的是,如果司徒宇回来,就重新下一枚噬功蛊,再来一次七七四十九天的等待,可惜,司徒宇没能回来……
晋连城叹了一口气说:“该死的老贱人,白白浪费老子感情,跟你说了那么些恶心的话。”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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