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了脸上的冷汗，他定了定神，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二）

夏日的阳光明媚，走过一段树影斑驳的大道，一座白色的高楼耸立在张人辉面前。

他在楼前发着呆，盯着门口的显示屏——“数字永生馆”。

巨型风扇几乎遮住了高楼背阴的一面，大楼中，是排列整齐的永生服务器，一个个逝去的生命在服务器中继续“生存”，为失去挚爱的人们提供慰藉。

“师兄？”听到一声试探的呼喊，张人辉转过头，视线里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玉杭？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张人辉认出了眼前的小伙子，那是他的大学师弟刘玉杭。

“给太爷扫墓啊，怎么在这儿碰见了！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哎？你来这里是干嘛？”

张人辉沉默了几秒。

“来看看我老婆。”他平淡地说，刘玉杭一阵惊愕。

两人一起走进馆内，一边诉说着各自近况。

“怎么样，谈朋友了吗？”张人辉想让气氛活跃一点。

“谈了，不谈不知道啊恋爱花钱是厉害，我谈的这个姑娘又很喜欢头环芯片之类的数码产品，师兄，当时跟你一起转金融就好了，现在搞材料是真的后悔……”刘玉杭抱怨道。

张人辉叹口气：“我当时是跟导师不对付才转的……金融只是立足当下，能让人活得滋润一些，你的材料学才是专注于人类极限发展的学科之一……”张人辉说着，在大楼入口处的面板上输入访问码。

“极限个屁，我自己都快熬到极限了……话说，当年你跟老板怎么不对付了？”入口大门开启，两人走入大楼。

“陈年旧事，当时我想做自修复高分子方向的，老板不让……你们现在有人做吗？”

“别提了，我是超硬方向，好像没人做自修复……”

一阵沉默后，两人走入了电梯。

“嫂子在几层？”

“十八层。”

“顶层啊，玩金融的果然有钱……”话音刚落，刘玉杭自己感到有些尴尬。

“唉，安全层级高一些吧，听说有黑客入侵这里，几年前就不再允许一定级别的科研人员入驻长眠了……”

“还好我太爷不搞科研，不然还得通过这里的信息滤网，又是一笔钱，也是为了防止资料外泄。十八层应该不会外泄了，这家永生馆的信息安全没问题，新闻里的入侵案件报道就没提过这家……”刘玉杭说完，与张人辉一起走向了电梯。

在二层与刘玉杭道别后，张人辉独自来到杨屿所在的楼层，半透明的砖墙让整个空间像个水晶房子，地板亮起的指示灯，指引他经过走道，来到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内。

房间里有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巨大的屏幕，周围的光线在他入座后逐渐暗下去，屏幕亮起。

戴上永生馆特制的眼镜，屏幕里的杨屿近在咫尺，她坐在钢琴旁跃动手指。

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小字：你这一生，只会跟一个夏天相遇，其余的都是在和它比较。

字幕淡出，《海洋晶体号》的旋律响起，又结束，她看向他。

张人辉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是他在杨屿死后，把她脑后的芯片取出交给永生馆，让永生馆随机组织编排的又一场演出而已。

但他就是每每沉浸于此，不得自拔，有几次，他甚至会自己用手指敲敲后脑，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下，蜷缩在狭窄空间的角落里，直到祭奠时限的提示音响起。

头部的疼痛，在离开永生馆的路上逐渐散去，他想起，还要在这一天去参加一场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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