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以为，若是想要抓住那个女鬼，须得像钓鱼一样将她钓进自己篓中，然后再伸出两只手将她抓进锅里，方才能开始煲汤。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一旁的付天卿的时候，对方点了点头，说这便是他说的诱敌深入，再瓮中捉鳖。

凤凌听了却一脸严肃地摇了摇头：“鳖是鳖，鱼是鱼，不可混为一谈，更不能放在一个锅里煲汤。这样味道会不纯正。”

“……”

不过付天卿有一点说得还是很对的，那女鬼的目标既然已经从牲畜家禽转到了男子身上，那么应该就不会再改变了。她下一个目标一定也会是男子。至于她为什么一开始会看中牲畜家禽，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刚刚回到人界，还有些分不清禽兽与男子。嗯，这样的解释听来有些牵强，但好歹算是一个解释。

凤凌勉为其难地将自己想象成一个含冤而死心有不甘的女子，想着自己若是打算为祸人间，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下手。左想右想，她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付天卿的身上，良久没有说话。

“怎么，我脸上是有你的鱼汤吗？”

凤凌摇了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挂在脸上：“付天卿，说实话，若我是那个女鬼，一定专挑你这样的男子。”

他轻轻挑了挑眉，嗓音沉沉响起：“你是打算以我作饵？”

因他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太过深邃，深到凤凌根本看不透他心中是何想法。于是她按照他说的，又将自己置于他的处境“设身处地”了一番。得出结论：他是在担心。

这么想着，凤凌咧嘴一笑，抬手拍向了他肩膀：“哎呀别担心，你要对自己有点自信的嘛。像你这样仪表堂堂，多少活人女子都对你虎视眈眈，更别说死的了。若你是担心自己打不过她，那也没什么，说不定她看你长得俊秀，不忍心痛下杀手，干脆将你带回鬼界也说不定。再说了，付将军这一身正气，连寻常歹人见了都要绕道而行，更别说那女鬼。”

“虎视眈眈？长得俊秀？带回鬼界？”付天卿微皱着眉一个一个重复着凤凌刚才说过的词，每说一个便要朝着她逼近一步，最终却是将问题停留在了她的最后一句：“若是绕道而行，又要如何捉住她？”

凤凌被他逼着险些步那男子后尘落到青水湖里去，正在思考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是否说得句句都不妥时，却被他抛出的问题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她捏着下巴认真思考：“嗯……那我换个说法。寻常歹人见了都要蜂拥而至，更别说那女鬼。”

“闭嘴。”

……

夜半子时，中元节行祭祀之礼的高台上，付天卿正襟危坐，一张脸板得像木头一样。如果不是牵着凤凌的那只手源源不断地散着温暖，凤凌几乎要以为身边真的坐了块木头。

有夜风吹来，带来树叶晃动的沙沙声，凤凌转着眼珠瞧了瞧没有一点动静的四周，轻轻晃了晃付天卿的手。

“怎么？”

他沉声开口，在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清晰，她转头看他，眼中却是疑惑：“都说了那女鬼的目标是男子，你坐在这里就好了，干嘛要拉着我一起？”

“因为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带上我就有十足的把握了？”

他握着她的手松了松，旋即将指头根根嵌入她指缝，再度握紧：“如你所言，我若真仪表堂堂到让人虎视眈眈，让鬼带回鬼界，那么即便我不是她想要找的男子，她也会因为看到我身边坐了个你而觉得暴殄天物，进而……”

“进而想要替天行道，为民除害，对我痛下杀手？”凤凌接下了付天卿未完的话，内心开始怀疑人生。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跟这个人出来查这件事啊？左右是个死，她又何必苦苦筹谋，最后将自己的命筹谋给了一只女鬼？死在人手里难道不好吗！

“付天卿，我说你……”

“嘘。”

凤凌扬起了手欲要将他甩开，却被他一个字就制止了动作。看着周围骤然而起的风，听着树枝乱舞的哗哗声，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等了片刻，风声渐小，却冷不丁从他们背后窜出了一道白影，在夜的漆黑中犹如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瞬息便至眼前。

“小心！”

她看得出，那白影是冲着付天卿而来，竟是连想也没想就挡到了他身后。然而下一瞬，手上的力道一紧，她被带进一个坚实的胸膛，从高台上一跃而下。他的唇贴在她耳畔，轻轻的一声笑后，有灼热气息拂起鬓发：“挡得那么急做什么？这种时候，该我护着你的。放心，你这条命是我的，自不会让旁人夺去。”

凤凌的心尖轻轻地颤了颤，一双眼睛圆圆地睁着。夜风明明这么凉，可吹在脸颊上，却半点都感受不到。

不自觉地将他的手握得更紧，她同他一起，将目光落向了不远处。

那白影停在高台之上，纤弱的身形微微晃动，像极了弱不禁风的柔弱女子。

“吴郎……”

凤凌听着她开了口，然后朝着他们转过了身。

昨夜付天卿对于这女鬼的描述简直太过准确，此刻凤凌看着她那一双乌黑瞳仁直勾勾地盯着身边的付天卿，有些后悔提议以他作饵。

“吴郎，是你么……”

又是一声轻轻地散在风里，凤凌不自觉地往付天卿身前站了站，一副母鸡护食的样子。

那女鬼被迫将目光移到了她脸上，凤凌看着她冲自己歪了歪头，问了一句：“你是谁？”

说实话，她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同一只鬼这样面对面地讲话。不过那女鬼转向自己以后她才算真切看清她的面容，凤凌想，她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美人。

深吸了一口气，凤凌鼓起勇气开口，是不卑不亢的语调，真是令人欣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那女鬼将脑袋又歪了歪，像是在思考，又像是疑惑：“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呢？”她看向了付天卿，向前飘了飘：“吴郎，你知道我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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