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国也有清闲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女儿在家里，会想起对吴菲菲好点，做她爱吃的辣炒鲳鱼。出差时偶尔还会买一些江南带刺绣的衬衫和裙子，式样时髦的皮鞋，亮晶晶的手表，好吃的巧克力……

可是吴菲菲觉得父亲很陌生，他似乎总是那么忙碌，忙的只能有很少的时间陪伴自己的孩子，讨好孩子的方式永远是买贵重的礼物。

等多年后，吴伟国去世，家里的生活条件一落千丈，吴菲菲才明白父亲的辛苦和重要。

张桂英进来看到吴菲菲一身湿漉漉的样子，吃惊的问：“你怎么了？怎么一身的水？”

张桂英还是记忆中四十出头的样子，个子不高，齐耳的短发，穿一身那时时兴的白色的确良短袖，下面是灰布裤子。那时还不时兴减肥，所以张桂英有着生育过孩子后女人的胖。

张桂英的祖父张孝义是地主出身，不过因为早年上了学堂，思想很先进。对家里的佃农们非常好，是乡村里有名的大善人。

虽然家族里的堂兄弟参加了国民党，他却一直在农村的老家，打理家里的田产和店铺，好好培养他的独子张爱民——张桂英的父亲。国家还没有解放，张孝义很有远见的变卖了大部分田产和店铺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农民。

张爱民在解放战争时期考上了北京师范学院。毕业后回到家乡的县城中学教书。后来听父亲的话老实实的娶了农村的女人王春花，生了一儿一女。

大革命期间，虽然有人扒出张家的黑历史，可是乡里乡亲哪个没有受过张家的恩惠，大家都知道张孝义的为人，再说张爱民是那时少有的读书人，没有在外边做什么事情，毕业后回家乡支援国家建设做了一个教书先生，所以张家的事情不了了之。

张桂英和她的哥哥张桂贤一直读完中学，张桂英考了卫校，毕业后回到村子做了一个赤脚医生。张桂贤考了农校，毕业后进了镇上的农业站。

张桂英在村子里做了几年的赤脚医生，嫁给了她的卫校的同学吴伟国。吴伟国那时已经是村子里的村支书。

吴伟国的祖上是身价清白的贫农，不过吴伟国的母亲李兰萍却是一个没落地主家的女儿，读过几年书。

在解放战争期间家族败落，解放后划成了贫农，嫁给了当时在县中学教书的吴振泽，也生了一儿一女。

吴振泽是县师范学院毕业，在县中学教书，所以张桂英的父亲和吴伟国的父亲还是同事。

两家因为都是教书的家庭，所以很重视儿女们的教育。也没有太多重男轻女的思想。张桂英和吴伟国深受影响。

张桂英没有说太多进屋了，在她看来，这个女儿很顽皮，脑子里每天不知道装着什么。三两头的出去弄得脏兮兮的回来。

在生吴菲菲的时候刚刚开始计划生育，所以吴菲菲这一代人的父母有很多孩子，有的人家有三四个五六个的是正常事，加上要让这么多孩子吃饱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所以吴菲菲的父母像其他父母一样，并不关心孩子整天在干嘛，只要按时上学回家，他们不想管太多的事情。

有的父母甚至不关心孩子们的学习，孩子不要读书下来干活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至少能帮家里赚点钱，减轻父母的负担。

张桂英到屋里盛了一盆热水，叫吴菲菲洗澡换衣服，然后去烧饭了。

吴菲菲也不在意，她知道她不能像自己养育孩子的时候要求母亲对她有多关心，在她看来，能弄点热水让她洗洗，换件干净的衣服，这样的母亲已经很好了，像其他家庭孩子多的，这样的待遇估计也没有。

她记得很多女同学天天只穿一件衣服，头发很少洗，头发里都是虱子，身上是厚厚的老灰，过年时洗澡，搓几遍也搓不干净。

吴伟国和张桂英是那个年代的中专生，所以享受国家干部的待遇。

很小的时候，吴菲菲跟着父母在各个单位之间不停的转换工作。

为了不耽误吴菲菲和她哥哥的学习，吴菲菲上一年级的时候被送到外婆家里借读。吴菲菲的哥哥是从小一直留在奶奶家里读书。直到中学俩人才到一个寄宿学校读书。

吴菲菲回到自己的房间，两张熟悉的单人床，床尾是一个电视柜，里面有个黑白电视，电视里没有多少台，只有一个省台和市台，不到十一点没节目了。

床头有个柜子放着吴菲菲的衣物，没有其他的家具。

如此简陋的一切，让吴菲菲觉得很开心，她可以想法挽救一切，希望一切都来的及。

母亲来叫她吃饭。哥哥吴健飞在县高中读高三，学习压力很大，每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读书，不到饭点看不到他。

吴健飞长的很像吴菲菲的父亲，眼睛很大，脸型瘦长，皮肤有些黑，个头很高，十八岁已经一米八了。

此时他上身穿着一件的白色的的确良短袖，下身穿着一条母亲找集市上的裁缝做的青色裤子，坐在自己摆满书的书桌前看书。

他懒得搭理吴菲菲，也不想谁来骚扰他，明年要高考了，他必须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学习。

吴健飞的性格和吴菲菲一点也不像。可能吴健飞从小跟在奶奶李兰萍身边的原因。

爷爷吴振泽在吴健飞出生不久因病去世了。吴伟国怕他的母亲李兰萍伤心过度，把当时还是婴儿的吴健飞送回老家让她抚养。

吴健飞不像吴菲菲一样跟着父母四处工作，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见到父母。

一直到他读中学，才回到父母身边，不过接着进了寄宿学校读书，所以吴健飞和父母相处的时间非常少，从感情上，他更亲近自己的奶奶，对父母更多的是敬畏。

对唯一的妹妹，说不上多喜欢，也不厌烦，这个妹妹经常会刻意的讨好他，给他一些吃的零食，还会甜甜的叫他哥哥。

有些时候吴健飞心里也会妒忌她，如果没有她，是不是父母会把他带在身边？

吴菲菲做的很多事情他认为不该是女孩做的，捞鱼，捉蚂蚱，抓田鼠，偷红薯，地瓜，黄瓜，番茄，山药豆…

吴健飞可不敢像她那样疯，虽然在老家的时候他也和村子里伙伴一起干过，不过父母对他很严厉，从来没有像对吴菲菲那样和颜悦色过，所以他一直乖乖在家看书。

吴菲菲吃过饭在自己的房间躺下看电视，母亲在另一个房间用缝纫机缝制工厂的工作服，这是私活。

吴伟国是他们工厂的厂长，母亲是厂里的医生，工资在那个年代不算低，可是吴伟国夫妇依然觉得赚钱是很重要的事情。张桂英养殖家禽和晚上给工厂做工作服都为了多赚点钱。

吴伟国去世后，张桂英用多年的积蓄给儿子娶了媳妇，还供吴菲菲读完大学，研究生。这在吴菲菲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那时吴菲菲的很多同学靠借钱读大学，结婚，可以想到吴伟国和张桂英早年是怎样辛苦的赚钱！

客厅老式的钟敲了十一下，吴菲菲实在太困了，她第一天重生似乎觉得身体有些沉重，她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在12点之前回来。母亲依然在做工作服，她想去问问她，可是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有手机，她放弃了。

没有手机，母亲依然相信父亲今天会回来。她忽然觉得这个年代父母彼此间的信任真的很难得。想起后来信息发达，太多的婚外情像雨后春笋一样发起来，所有的发现似乎都跟手机有关。她记起葛优和范冰冰还拍了一个电影，好像是和手机有关的婚外情。想着这些，听着母亲踩缝纫机的声音，吴菲菲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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