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市中心,空旷感渐渐消失,楼房密度增加,路面也平坦起来,没有那些坑坑洼洼的水坑。
叶蓝心不能去超市,只能在路边的小卖部,地摊上买东西。
她包裹成一坨球,保安会怀疑她是干什么的,可如果她不包裹好自己,几乎寸步难行,那些异样的眼光,恶毒的语言,都会将她的勇气扼杀的一干二净,她包裹好自己,可以掩耳盗铃麻痹自己,以为这样那些人就看不见她。
在很多世人眼里,世界上的一切只有两种颜色,非黑即白,而她明显是黑的。
叶蓝心去一个比较冷门的摊位买东西,那大妈本来昏昏欲睡,可看见叶蓝心后瞬间被吓了一跳,说话都哆嗦,“你买什么啊?”
叶蓝心的心又刺痛一下,头低得更低了,她小声道:“这个。”
大妈又一惊,赶紧把叶蓝心要的东西抱起来递给叶蓝心,希望叶蓝心赶紧走。
叶蓝心的声音非常粗,像头老虎的声音,十分粗壮雄厚,让人听了忍不住打颤。
叶蓝心走后,大妈偷偷瞧着叶蓝心离去的方向,胆战心惊道:“真是活见鬼了,以后不能晚上出来摆摊了,真邪门。”
叶蓝心的头越来越低,之后她再没说过一句话,都是用手指东西,比划她要多少。
叶蓝心拖着笨重的身体走走停停终于买好了东西,回去的路上,她拖着巨大的袋子走在马路中间。汽车遇到路口总是横冲直撞,又加上是晚上,她这样走安全些。
叶蓝心住的地方比较偏僻,市容重新改造,这一片住的人很少,很多的旧房子租不出去,尽管如此,她也只租得地下室,而且还是高价。
有时候叶蓝心会想,明明她没做错什么,就因为她顶着这副无法选择的躯体,让她成为众矢之的,遭受不公。
交通信号灯摇摇欲坠地吊在那里,好像分分钟钟都会掉下来。市容改造,这一片似乎被遗忘了,没人会想着重新修建这里,只会想到开发新的地区。这里到处是老掉牙的旧房子,巍然耸立的危楼随时会坍塌,让人望而生畏。
一阵“呜呜”的低鸣吸引叶蓝心的注意,她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过去,看见的不是人,而是一条尖鼻子的狗侧躺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狗大腿上有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应该是被尖锐的硬物刮伤,它躺在地上等待死亡,或是等自己蓄满了力量继续前行,但显然它现在爬不起来了。
叶蓝心环视一周,四下无人,决定朝着狗走去。
狗咧着大嘴,龇着尖利的白牙,由低鸣转为低吼,似乎她再靠近一步,它就会跳起来随时把她撕成碎片。
这并不是一条温顺的狗,叶蓝心开始有些害怕,但依然遵从内心的选择,继续靠近。
狗依旧发着恶狠狠的嗥叫,它爪子抓挠着地面,那眼睛只有一道黑色的微光闪动,没有眼白,透着凶残,蓄势待发准备冲向叶蓝心,她更加害怕,她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叶蓝心拼命保持友好,如果直视狗的双眼是一种挑衅,那她该怎么办才能向它表示友好呢?
叶蓝心呼吸加速,却异常平稳。她慢慢跪坐下来,趴到了这条狗的面前,和它保持一致的高度,尽管她万般不喜欢这种方式,但别无选择。
叶蓝心伸出手摸向狗受伤的大腿,狗霎时发出呜呜的进攻声,一口咬住她的臂膀,她咬紧牙,差点没叫出来,她粗壮难听的声音会让狗更加凶残。
叶蓝心的胳膊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忍痛抚摸狗大腿上的伤口,她的手所到之处,狗身上的伤口逐渐愈合。
狗突然跳起来,伸舌头舔着它之前受伤的伤口,那里丝毫伤口也没有,狗不断转圈,呼呼哧哧地喘着粗气,看起来精神抖擞,充满了力量。
叶蓝心坐直了身子,脸色有些苍白,狗扑到她身上,抬起前爪搭在她膝盖上,舔着她的下巴,她往后缩了一下,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擦了擦狗掉在她身上的口水。
叶蓝心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着时,看起来正常了一点,没有之前那么吓人。
她慢慢站起来,从她袋子里拿出一样食物放在地上,朝狗挥挥手。
她也感觉到饿了,拿出一个面包,扛着她的大袋子,边走边啃起来。
狗则摇着尾巴低头吃叶蓝心留下来的食物。
这一路上相比以往而言,顺利很多,叶蓝心心底轻轻放松了一些。
叶蓝心很早就知道她会这种异术。她七岁刚到孤儿院时,院士养的猫快要死了,她摸了摸已经没有生气的猫,那猫便活蹦乱跳起来,她把这件事像院士说了,想让院士表扬她,争得院士更多的宠爱。
可院士不但没有表扬她,反而神情凝重地再三强调她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告诉,并且不能再用这种异术,否则她就会被当成妖怪用火烧死。
那时她害怕极了,每天都忐忑不安,就怕别人知道她的秘密,把她当成妖怪,她便不再用这种异术。
可就算不用,她也会被当做妖怪。
几个和叶蓝心差不多年龄的人在路边打闹,她羡慕地看着他们,她的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可她却不能像他们那样玩。
叶蓝心低着头,嘴里的面包怎么也咽不下去,拿着面包的手紧紧捏着面包,面包已经被她捏变形,甚至碎在袋子里。
“嘿,丑八怪!”
一位长卷发的女孩突然朝着叶蓝心大喊了一声,叶蓝心抬起头,一坨湿泥巴就糊在她脸上。
叶蓝心还没缓过神来,一个穿黑衣的男生使劲踹了她一脚,她没站稳,狠狠地摔进泥潭里。
“丑八怪,别挡路!”
耳边是无穷无尽的笑声,各种谩骂、讥笑。
“蠢得跟头猪一样,你是猪投胎的吧,丑八怪!”
“长得丑还出来吓人,你就没点自知之明吗,你就该去猪圈呆着,那里才是你该呆的地方,猪才是你的同类。”
双颊火辣辣地灼烧着,叶蓝心努力爬起来,她想要逃离这里,躲进她的小窝,她永远不要再出来。
那些人不断在水坑里挖泥土拍叶蓝心,叶蓝心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地方,她就像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泥人。
叶蓝心尽量忘却自己,自我屏蔽这些语言。
这时一只狗嘶吼着、狂吠着、咆哮着,它朝着这些人扑过来,那些人惊恐地看着向他们恶狠狠扑过来的狗,“这是条疯狗,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