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谦看向刘之恒，只见刘之恒站在他面前，语气大方，神情坦然，虽是嘴上说着认错的话，但表情却看不出局促，刘之恒和莫离同岁，但看起来要比莫离稳重许多。

刘之恒三岁时生母因病去世，四岁时父亲娶了续弦陈氏，那陈氏就是被莫离用弹弓打了马惊着的歹毒继母。

这小刘公子也是可怜，本是金尊玉贵的命，却年幼丧母又摊上这么个歹毒继母，叫人不免心生怜惜，如若不是莫离之前做的那件事，恐怕这小刘公子还在继续遭受继母的虐待。

刘之恒如今和莫离感情甚好，已然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他早就听闻大将军教子严厉，所以此时站了出来要替朋友受罚。

刘之恒虽表面话不多，但心思玲珑，刚刚一言不发是在思虑计谋，此时说话是已经想好了替莫离开脱的理由。

但孩子到底是孩子，哪怕思维再严谨，那些小心思也还是逃不过在沙场征战多年的大将军的眼睛，莫谦早已知道昭阳刚刚装哭就是在为莫离拖延时间，此时刘之恒站出来，也是要为莫离找理由。

他欣慰这几个孩子心思单纯，肯为朋友着想，感情甚好，但不会姑息他们犯的错，即便是小打小闹的恶作剧，错就是错了，容不得耍小聪明开脱。

“恒儿，你不必说了，莫离为何要炸这一池鱼，我已然知晓，刚刚问不过是给他机会自己坦白罢了。”莫谦说道。

刘之恒没想到大将军会这么说，嘴巴紧紧抿了起来，微微皱起了眉，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儿显出了担心的神色。

莫离倔强的抬起头来：“对，我就是要为我的猫报仇，才炸了这一池鱼的。”

莫谦此时已经平复了心情，没有刚刚那震怒的神色。

“那你知错了吗？”莫谦问道。

“我没错。”

昭阳和刘之恒一同看向莫离，莫离紧紧攥着拳头，一张小脸儿表情很是倔强。

昭阳扯了扯莫谦的衣角，她偷偷去看莫谦的表情，生怕莫离这样说又惹得莫谦生气。

莫谦脸上已经看不出怒气，但是表情不怒自威，还是让几个小孩子看着有些害怕。

“离儿，为父问你，若是一个人贪财，觊觎别人家的钱财，从而去偷盗，却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掉入这家的池塘中被淹死了，那你说责任在于谁？”莫谦不急不缓的说道。

莫离年纪虽小，却已经听出了父亲话中的意思，但是他还是倔强的不肯认错，小拳头攥的更紧了。

莫离今日炸这一池鱼，原来是因为他冬天时养了一只猫，很是喜欢，开春后，府中池塘的冰消融，鱼儿游出了水面，那只小猫便日日在池塘边看着，有一天按捺不住，想捕鱼，却不下心掉入了池塘，恰巧是夜里，没人看到，等发现时，小猫却已经溺死了。

莫离很喜欢那只小猫，他很是伤心，自此就记恨上了那一池的鱼，认为是因为那些鱼，他的小猫才会掉入池塘的。

见莫离不说话，莫谦又说道：“你的猫不慎掉入池塘，难道不是因为它想吃鱼的原因吗？那池中的鱼又没有思想，你怎能怪到它们头上？猫爱吃鱼，是天性，猫也好，鱼也好，都是动物，不似人般有思想，可你有自己的思想，你可有想过你这样迁怒无辜，且做出炸池塘这样危险的事来，你的几个朋友还在边上，倘若出了危险，你该怎么办？”

莫离听着父亲这番话，头越埋越低，嘴巴紧紧抿着，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是自己做错了。

“如今你还小，倘若你长大了，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颠倒了事情的黑白，那又该如何？”

“父亲，我错了。”莫离声音很小，但莫谦知道，他这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莫离年纪虽小，还调皮捣蛋，但是天资聪颖，这些道理一说他便能明白。

莫谦把昭阳放下，让他们几个小孩子一同和莫离站到一起。

昭阳和顾璟妧乖乖站了过去，李修润却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站了过去。

“莫离犯了错，该罚，便罚他从明日起一个月内每天多扎一个时辰马步，四皇子和恒儿也同样受罚。昭阳和妧儿是女孩儿，便罚一个月内不许再吃任何点心蜜饯，每天除了正餐，其余膳食一律停了。”莫谦对着面前一排站好的几个小孩子说。

顾璟妧听说不能再吃点心蜜饯了，表情十分哀怨，小嘴儿都要撅上天了，但是这是将军师父说的话，她不敢不听。

其余几人都接受了这个惩罚，但是只有李修润不服，他看着莫谦，想要说话。

莫谦先一步开口：“你们一定很疑惑，这炮仗是莫离点的，祸是他闯的，为何我要把你们都罚了吧？”

“因为你们本是一体，你们几人今日一同玩耍，虽只有莫离一人放了炮仗，但是你们身为他的朋友，明知他的行为是错的，却没有制止，而是任由他去做了错事，兹事事小，但若是以后你们长大了，遇到了关乎家国的大事，也是这般任由朋友做错事而不出言劝谏，导致悲剧发生，那后悔也无济于事，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个教训，懂得这个道理。”

“是，徒儿知道了。”

“是，孩儿知道了。”

五个小朋友异口同声回答。

“兖儿，宸儿，此事虽与你们无关，但道理是相通的，为父希望你们也能明白。”

“是，孩儿明白。”莫兖、莫宸齐声回答。

莫谦这才满意，带着两个儿子回了书房。

莫谦走后，莫离神情怏怏，他对着其他四人说道：“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们。”

昭阳拉着莫离的手：“离哥哥，你不用自责了，师父说的对，我们是好朋友，这件事本来就是该我们一起承担的。”

莫离看着昭阳的月牙眼，表情稍稍舒缓了些。

顾璟妧也说没有关系，她母亲正想让她少吃点蜜饯零嘴儿，要不然一个姑娘家太胖了也不好看。

几人被顾璟妧逗笑了，李修润没有笑也没有说话，他回到凉亭继续看书，但是心中却思索起了莫谦与他们说的道理。

他在宫中有武术教习老师，本不必出宫来将军府学习，他刚来时，因为昭阳、莫离和顾璟妧三人调皮，还觉得十分反感，但是与大将军相处时日久了，他才知道为何大将军会受父皇重用，他也早已从心底敬佩起这个师父来。

莫离他们几人虽是调皮捣蛋让他觉得十分幼稚，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却也发现了他们几人的可贵之处，他虽是表面仍十分冷淡，但已从心底开始认可这几个伙伴。

刘之恒话不多，但他为莫离出头，虽没说上话，但莫离十分感谢他，昭阳也从心底觉得这个小哥哥也是个很好的哥哥。

几人虽受了罚，但小孩子从来都有千种方法忘记烦恼，很快就又玩闹了起来。

顾璟妧要把被炸出池塘外的一条鱼捡起来，说送到厨房，明日晌午做松鼠鱼吃，莫离和昭阳说这种鱼不好吃，可她就是坚持，说不吃就浪费了，可自己又不敢去捡，她跑去找刘修润，李修润也不想捡。

小璟妧正发愁，却看见刘之恒把那条鱼捡了起来，璟妧开心的跑向刘之恒，刘之恒也笑了，露出一颗刚刚长出来的小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