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左良玉这番话,王明只是淡淡一笑,并不多发一言。而一旁的郝效忠,却已是一脸怒容。
他越过前面的太子王明,冲着城下的左良玉等人,厉声喝道:“呸!左良玉,你这个居心反悖无视朝廷的乱臣贼子,竟还在这里装出一副忠心耿耿为国效命的模样,实是令俺恶心之至!俺告诉你,现在太子已被我等保护周全,就不劳宁南侯你费心了。俺再奉劝你一句,趁早收兵撤回湖广,不然的话,朝廷怪罪下来,怕你担贷不起!”
听完郝效忠的话,左良玉心下大怒,苍老的脸上横肉直跳,额头亦是青筋暴绽,嘴唇也在愤怒地哆嗦。
他还未说话,一旁的儿子左梦庚,已是暴怒地喊道:“狗贼郝效忠!你这厮截夺太子,犯上作乱,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真真不知羞耻!哼,且让你再得意几天,等我军攻下城池,定要斩汝之头,投入江中去喂鱼鳖,方才解恨!”
听了左梦庚凶狠的回复,郝效忠心下一凛,却犹是强硬地回道:“哼!光说不练假把式,有本事尽管来攻城便是,郝某久经战阵,难道还怕你这厮不成!”
郝效忠虽然口头齿强牙硬,心下毕竟发虚,他随即扭头对王明低声道:“太子,在下看左良玉等人,虽假作恭顺,只怕心怀叵测,太子既已见过此人,还请速速下城为要。”
他一言说毕,也不等王明说话,就立即喝令旁边一众军士,将王明强行架下城去。
而在城下,那左良玉与左梦庚等人,见到郝效忠这厮这般猖狂作为,无不恨得牙齿痒痒,想将这厮给活劈成一万段。
只不过,饶是各人心下痛恨,却也只得无可奈何地看着郝效忠将太子从城墙上强行架了下去,没有任何办法可想。
此时,左良玉已平静下来,他看着前面戒备森严的城池,眼中微闪过一道冷光。
左良玉知道,虽然九江城中兵马仅有千之数,但要想强行攻下这座城池,绝非易事。
毕竟这是自明朝洪武初年起,就一直在精心营造的东南重镇。朝廷为筑此坚城,象淌水一般花费了巨额的钱财,又费了多年功夫,才终于造成这座坚固的城池。故这九江城的结构,可是远是比那普通府城,甚至自已正在据守的武昌城,都还要坚实得多。
这是因为,这九江城,虽也是采用与其他内城城池一样的构造,即内城夯土,下垫青石的方式,但它的外墙上,为了防备坚固,全部是采用一块块坚硬青色的条石,先内贴一层,外面再行包筑青砖的模式,加以精心构建。也就是说,这九江城,相当于是包了两层外墙结构,这样的构造,可比普通城池那样的只包了一层的青砖方式,要更加坚固。而且,九江整个城墙高度,高达五丈有余,是这个明末年代里,数一数二的高墙坚城。
另外,这九江城,还特别设计成城墙下粗上细的模式,整个墙面呈略为倾角状,如果左军用大将军炮或红夷炮来攻城的话,那炮击的铁弹,即使强力轰击,也不能很好的正面发力,而是会呈倾角状地弹开。这样一来,可以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大大减轻了铁炮对城墙的损害。
另外,这九江外城,还有诸如突前马面等加固手段,也全部布置得紧密周全。故而整个城池的防御力,实在是要比自己的大本营武昌城,还要坚固得多呢。
可以想见的是,哪怕将左军手下全部的百余门火炮,齐齐摆放于城墙之外轰击,一次性打放到火炮使用极限,亦是难以破城。
其实,莫说这明末年代那些性能还十分不完备的初期火炮,就是到了现代,在解放战争中,解放军用现代化的火炮,去轰击国军驻守的城池,想轰破那些古法筑造的城墙,都是十分困难之事。
所以,左良玉想要破城,唯一的办法,便是凭借兵力优势,蚁附攻城。
但这般作想,亦是非易。
因为这九江城,北依长江,东临赣江,凭江筑成巨大的水上瓮城,这北面与东西皆有厚实铁闸为门,故这两边根本无法正面进攻。而西面与南面,则是分别从长江与赣江引水,挖掘了宽深皆达数丈的巨型护城河,左良玉若要强攻,亦是十分不便。
可以想见,左良玉若要强攻此城,一定要大量修造攻城器械,且要不惜大量牺牲手下军兵性命,方可以惨胜之局,拿下这座九江城。
这样的话,所花费的物力与财力,皆是一个天文数字。而且,攻城花费的准备时间,也要比进攻普通城池,至少要延长数倍。
这样的结果,绝不是左良玉所希望见到的。
左良玉轻叹一声,招了招手,示意左梦庚附耳过来。
左梦庚策马上前,来到左良玉身旁,侧耳听去,顿是双眼一亮。
他连连点头,脸上显出阴狠而得意的表情。
左良玉低低说完,左梦庚拱手道:“父侯端的好计!放心吧,孩儿一定尽快办成此事,拿获太子,斩杀郝效忠!”
“嗯,去吧。”
这时,那太子王明,在郝效忠的陪同下,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王明现在所住的房间,已从原先那间狭小的单房,换成了在官署中的另一处窗明几亮的宽敞房间。
这番改善,是郝效忠为了报答太子王明,给自己提出了解决困局的办法,才做出的安排,以示感谢。
不过,他这样做,业已表明,他对这位太子,已是愈来愈信任,才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监管。并希望以此方式,刻意拉近与太子的距离。
回到房间后,王明与郝效忠二人,上下分坐,一时无言。
郝效忠注意到,王明眉头微皱,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重大问题一般。
“太子,可是方才在下行为粗莽,将您强行带离城头,令阁下心下不快么?”见王明这般模样,郝效忠惴惴不安地问了一句。
王明抬起头,却微微摇了摇头。
“将军提防之心,自无不可。只不过,孤一直在想,这宁南侯左良玉忽然专程跑到九江,其目的,真的只是想见一见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