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和谷姨找到陈醉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泥泞中环抱着双膝,纯白色的衣服已经变的污秽不堪,瑟缩在一角,呆呆愣愣。
保镖直接把她抱上车,到了傅家之后,傅岑已经得到消息,二楼长廊,看到她一身狼狈被抱回来,脸上笑容带着嘲讽,冷漠开口,“把她关到屋子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把她带出来。”
陈醉听到了,只是目光微闪,不做他声,被丢进去卧房,门窗合拢,掩盖黑暗。
出了这种事,谷姨自然是要向傅晋诀汇报的,偌大的空旷房间里,带着阴沉的红木桌子,阳光投射之中带动细小的尘埃,傅晋诀背对着她不动声色的坐着,谷姨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了解他,所以便也知道,傅晋诀真正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今天少夫人出去买了画材,行为有些奇怪。她从前从未接触过绘画,到画材店却很会挑选,用很专业的术语不选择她想要的画笔。之前少夫人很喜欢张扬的颜色,莫名的我给她挑了素色的裙子,她也愿意穿了。”
她所认识的陈醉,从来不会穿素色。
傅晋诀手指有节律的敲击着桌面,他知道,陈家的两个姑娘,陈醉是会画画的,不仅会画画、钢琴、插画,什么都学过,毕竟陈家家境不俗,培养陈醉也是按照名媛的路子。而后来找到的女儿陈迷,什么都没学过,更主张让她开心的活着。他在重症里面同意跟陈迷结婚的时候,陈迷的妈妈孟岚便把两个女儿的事情,说了一个遍,这一遍,他就记得了。
“还有呢?”
“遇到了之前的林小姐,就是林爽小姐,少夫人竟然也没生气,还让林小姐做努力的小三。”谷姨回忆着细节,一点也不想放过。
“努力的小三?”傅晋诀皱了眉头,停滞了下。
“哦,对。”谷姨接着说,“就是天下没有拆不散的夫妻,只有不努力的小三,少夫人说的。让林爽努力一点拆散你们两人。”
谷姨的语气里隐约的疑惑,“少夫人和之前真的......不太一样,至少从医院回来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
曾经的少夫人,还未进傅家的门就以傅太太自居,生下小安安之后更是住在傅家别墅,致使少爷从未回来过。看着也阴沉沉的凶狠,看到傅先生的绯闻,更是在家大动干戈,为难下人,很是难看。
这倒是有意思,傅晋诀抿了唇角,跟从前截然相反的行为和性格,还真的让他疑惑,到底她真的是陈醉,还是陈迷想要勾引他而耍的把戏。
修长的手指把金丝边眼镜摘下,声线放缓,“谷姨,你也是家里面的老人了,有些事情点到为止,你要明白。”
谷姨心头一沉,自然明白,点了点头。什么都瞒不过傅晋诀的眼睛的,今天额外让少夫人在外面多做逗留之事,还是自己僭越了,才引出这样的事端。
“还有吩咐下去,找到那个让陈迷失控的人。”
不可否认的,傅晋诀看的出,那个人知道一切的真相,陈迷的身上已经布满了秘密啊。
漆黑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大床上,瑟缩着小小的她,清洗干净之后,陈醉觉得四肢百骸都充斥着冷意,安嘉岑的脸庞和从前他的笑容,甚至于他常常戴着的那顶她亲手绘制的帽子。
所以,是有她不曾知晓的真相存在的,想到这里,她的肩膀微微挺直,袒露在被子外的白皙的大腿,终于迈了出去,漆黑的房间,厚重的华丽的门一旦合上便是严丝合缝。
手掌拍在门上震的生疼,“让我出去!”
门口的保镖听到动静,把门拉出一线缝隙,阳光瞬间占据她的眼睛吗,陈醉瞳孔微缩,但也不在畏惧,“告诉傅晋诀,我要出去!”
“少夫人,少爷交代过,不能让您离开这个房间!”
已经剥夺她出门的权利了吗?陈醉心头一凉,却还是快速的思考着,茶米不进的保镖......能够帮她的就是谷姨了。
“那麻烦让谷姨把我的画具送过来。”陈醉盯着门缝里保镖仅露出的半边眼睛,看他稍有迟疑,便加重了语气。“画具是傅先生同意下买的,定然也是给我用的,更何况,直至现在,我还是傅先生的夫人。”
“是!”那人应允。
很快的,提醒她的敲门声响起,钥匙碰撞声音之后,光线瞬间布满了房间,门大大的敞开着,光线顺着门框变成方形,她选的画具被小推车给送进来。陈醉看着门外的光景,沉了一口气,保镖看似无意的敞开门,但也更像是试探,她到底会不会迈出去这一步,无端没把握的情形下,她绝对不会去试探。
若无其事的的打开灯,画架摆好,颜料也已经摆放整齐,红胖子油画笔在水中涤荡的时候,余光中那些人,已悄然的退出了房间。
陈醉平静,而书房的傅晋诀未必平静,听着属下的汇报,她平静的过于蹊跷,整整半宿过去,陈醉把画交出去给了谷姨,一幅用来寻找,一幅送给陈家。
两幅画,两种意境,却是同样的浓墨重彩,一幅是漆黑的老式衣柜上描着斑驳的金边,微微敞开的半扇门,里面是小鹿一样的怯弱的眼神,露出的一点点的脸颊,带着棕褐色的皮毛,是一只莫名被困在衣柜的鹿或者是女孩......好像自己也分不清楚。
谷姨看着这画,想起陈醉交代过的,便如实说出来了,“少夫人,想找到这种衣柜,好像同她的记忆有关。”
傅晋诀未言。
另外一幅,是要送往陈家的,弥漫边框的是法式镜边的相框,里面坐着一个阳光下的少女,正是陈醉或者陈迷的脸,阳光下熠熠生辉,蓬松微卷的头发散落在肩头,露肩设计的小衣领,带着少女的圆润精致,在花园蝴蝶弥漫的地方,闪闪发光,好像天生是公主一样。
很漂亮,漂亮的瞬间让人神往的女孩子。但画出这样的画的意图,谷姨实在不明。
“少夫人,也没有说过要画这个,或许就是自画像?”
被关在房内的解闷绘画?好像不太解释得通,但又要送往陈家,似有所指,但意味不明。
傅晋诀嘴角一抿,左半唇角有微小的梨,抬手遮了下,眼神邪气的瞥了一眼画中人。
他的妻子啊,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陈迷在求救。”喝完水的杯子扣在桌面,晕染水圈。
“陈家数以为傲就是两个姑娘的培养,陈醉的失踪在三年前还引起了股票的动荡,瞄上陈家的人不在少数。但是陈迷的作为始终没让陈家翻过身。这画送往陈家,她的破茧而出,死而复生,陈家必定要宴请八方好友,稳了陈迷的位置,让虎视眈眈盯着陈家的人有所忌惮。宴会起,陈迷势必要出场,父母在身边,你说她逃出去的机会......”
有了依靠,便定要逃离这里。
谷姨明白了,少夫人是了解陈家人的性子和局势,借陈家还给自己一个自由。“那我,这画就不送陈家了!”
“不,要送。”傅晋诀敲定,玻璃瓶顶用手指轻弹,声音脆耳,“我扣住的人啊,能逃得了吗?嗯?”
是,陈醉......逃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