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上午,禇辰娘便独自一人带着贴身大丫鬟碧云早早登门拜访。
我先带她去含经堂拜见过老太太。老太太一听她是兵部侍郎的长媳,夫君又是二表哥同僚,便热情地请她坐下,命人上了今春的新茶,和小厨房自制的新鲜糕点。
老太太性子本就和气,因着辰娘夫君与二表哥是同僚,便更加和蔼可亲了。笑眯眯地陪着她闲聊会儿,道:“我们章家人丁不旺,几个族里的女孩子年纪又小,烟儿平日里也难免寂寞。辰娘若空闲了,尽可来找她坐坐。”
禇辰娘爽朗地谢过老太太,我们一起出了含经堂,直奔思懿堂而去。送我们到廊下的林大娘在身后笑道:“老太太可特意交待奴婢了,让转告常少夫人,下次来便来了,可别见外,再带什么礼物啦。”
辰娘一路走,一路羡慕笑道:“妹妹真有福分,能有这般慈祥的祖母。”
我笑道:“老太太的确待人和蔼。”
辰娘听了,眼中似有疑问,却并未再说什么。她是听说过我与姨妈之间的亲戚关系的。此时听我只夸老太太,便不多问,看来也是个心思通透之人。
只是,如此家世相貌性情才智都堪称一流的女子,竟也不得夫君的心,真不知是不是命运弄人。
思懿堂的小丫鬟见我领着客人前来拜见,急忙跑去禀告。过了片刻便出来,施了个礼道:“少夫人,夫人请您二位进去呢。”
芸儿与碧云候在堂屋外,颂兰挑起帘子,我立在一侧请辰娘先进。
堂屋内,姨妈坐在外间椅子上,打量着禇辰娘。禇辰娘急忙上前盈盈一拜:“丙部秘书郎常庚之妻禇氏见过夫人。”
姨妈笑道:“原来是璇儿同僚的夫人啊,快请坐吧。”
一边颂兰赶紧搬过一个垫了绣花垫子的圆墩子。
辰娘坐下,姨妈问道:“听闻兵部侍郎常大人次子娶的娘子是安阳侯禇定邦之女。不知是否是娘子?”
禇辰娘起身施礼道:“夫人所言极是,安阳侯正是家父。”
姨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连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我就说小娘子一看就生得英姿飒爽,必定出自将门。原来竟是安阳侯之女啊。几年前我家老爷有事路经边关,还曾与侯爷一聚。若知故人之女莅临寒舍,必定非常高兴。不过,那时,侯爷尚官拜安东大将军一职呢。”
姨妈平日话少,此番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倒是难得。不过,她能对我带来的客人如此热情,我心里总算踏实了。就怕她又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难免让辰娘难堪。
不过,比姨妈的态度更让我意外的是禇辰娘的家世。非亲非故的能嫁入刑部侍郎府里,我猜她家世必然不错,但决计未料到她竟然是安阳侯之女。
禇辰娘笑道:“夫人说得没错。父亲也是前年才被圣上赐封为安阳侯一爵的。他若得知小女夫君竟有缘与章伯父的二公子同在秘书省为圣上效力,定然非常欢喜。”
果然是大家闺秀,再加上心情不错,辰娘今日言谈与那日的冷清简直形成了天壤之别。
姨妈笑得眉眼弯弯,艳光四射。恍惚间,我似乎看到她年轻时的绝代风姿。紧接着,那容貌酷肖她,时常半眯了一双丹凤眼,嘴边挂着一丝如讥似讽的笑意的绝世公子浮现在我脑海之中。
忽然之间,我猛地意识到,他们母子的个性其实也很像。也许,病前的二表哥只是为了屈从于父母的意志,在尽力压抑着自己的本性,努力地去扮演那个父母心目中的理想儿子吧。那场病,也许倒让他有机会回归本性了?
“烟儿。烟儿?”姨妈柳眉微蹙看着我,眼神有些不耐,似在尽力压抑着心中不满。
我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笑着应道:“母亲有何吩咐,尽管安排下来。媳妇听着呢。”
禇辰娘含笑看着我眨眨眼睛。
姨妈挤出一丝笑来,道:“安阳侯与老爷也算故交,咱们府里本该备下宴席盛情款待,但老爷与璇儿都去了衙门。老太太岁数大了,一般也不喜出来宴饮,若为娘与你一起款待——”她停下来,扭头笑问禇辰娘,“孩子,不知你闺名怎么称呼?咱们两家也算有故,这般夫人娘子的叫,未免生分了些。以后你唤我伯母便好。”
禇辰娘起身施了个礼道:“伯母说得是。小女出阁前闺名唤作辰娘。”
“辰娘,”姨妈复述一遍,含笑道,“好,辰娘,我若和你们年轻人一起,又恐你拘束。便不凑这个热闹啦。你与烟儿好好聚聚,吃罢午饭再回府。”
“恭敬不如从命。辰娘先谢过伯母啦。”禇辰娘笑着施礼道。
话说到此,我知道该告辞了,便笑道:“母亲放心,媳妇定会好好招待辰娘姐姐的。”
姨妈点头道:“嗯,等改日老爷他们休沐时,请你二叔三叔他们都过来,再正式宴请辰娘他们小夫妻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