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人不由得相视一笑。
“官人请讲。”
二表哥看看我,又看看董诚,道:“如何处置他才好?”
董诚迟疑片刻,道:“他这倒也算未遂,报不报官,全凭公子夫人做主吧。”
店家不住的磕头道:“求公子夫人饶小人这一次吧。”
二表哥看着我道:“夫人自幼生长于县衙之中,想必没少听岳父断案,夫人以为该如何发落他?”
我想想道:“董大哥所言极是。依他今日所为,顶多算个未遂。可严可宽吧。”
二表哥眉毛一挑。
我接着道:“虽然他遭遇令人同情,然而,我们反过来想,如果今日我们没有提前发觉,或是换作他人毫无警觉,万一被他得手,会是怎样的后果?”
众人皆沉默不语。
店家磕头道:“夫人,小人真的不会伤人啊!”
我微微眯了眼,一眼不眨地瞧着他问:“有时,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的。你也曾目睹流民怕被抢之人呼救引来人,而将其掐死。对吗?”
店家哑口无言,红肿的小眼睛呆滞地看着我。
“那夫人的意思呢?”二表哥温和地道。
“若报官,官府也定会予以惩处。可若是不报官,就这样放了他,恐他未必能引以为戒,不再起恶念。”
店家沮丧地耷拉着头。
周围众人皆静静地瞧着我。
沉吟良久,我缓缓道:“他之所以会起这伤天害理的恶念,本是因饥荒所迫。如今,既然因尚未去,然则,果又怎一定会消?”
店家悄悄抬脸看着我,小眼睛里重新点燃希望之火。
二表哥转过身来,整个人都沐浴在春光之中。早春的微风轻轻拂起他鬓前几缕碎发,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向后捋捋头发,俊脸含笑,柔声问道:“莫非夫人有何两全之策?”
我被他这样瞧着,不免生出几分小儿女的羞涩来,微微颔首道:“也算不得什么两全之策吧。我想,不如将他带在身边,以观效尤吧。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店家忙不迭地磕头谢恩:“小人谢过夫人!谢过公子!”
咏梅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我。
“如此也好。但这样不啻于养虎为患。如若他再生恶念,可防不胜防啊。”二表哥道。
佑安扬眉笑道:“公子莫要担心!少夫人手上的功夫可不是吃素的呢。改日小的还想求少夫人教教,以后也好保护公子啊。”
我无语,只好笑笑。
董诚笑道:“佑安说得对。若他真有恶意,不劳夫人动手,小的手中这把剑,却也不是摆设。”
章凤笑道:“嗯,董大哥说得没错。有道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爷自小便养着小的,小的可也不是吃干饭的呢。”
章凤性子憨厚,不善多言,一路之上,这还是他说得最长的一句话。
二表哥笑笑,不再言语。
董诚走到店家面前,喝道:“湖州方进山!还不赶紧起身,替公子夫人重新热些水来喝?”
方进山慌忙起身。可能跪得久了,起身时,他踉跄一下。
我忽然笑道:“你还是先将解药拿过来,给那两个马夫解了吧。”
方进山忙不迭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是小人疏忽了。”
二表哥道:“顺便拿笔墨出来吧。”
方进山忙应了一声,一溜烟跑进屋内。一会儿便拿过来解药和笔墨,一恭身,殷勤地奉上:“公子请。”
旁边早有佑安和章凤分别接过笔墨与解药。章凤去那边喂马夫解药。芸儿连忙用手中的布子擦了擦桌子。二表哥马上皱起眉。
咏梅反应极快,马上道:“该死!怎么拿擦过靴子的布子擦起桌子来了?”
芸儿一愣,马上跪下:“公子恕罪,奴婢实在是脑子里乱做一团,一时疏忽。”
二表哥并不理会她。我赶紧给芸儿使个眼色道:“还不赶紧重新擦过?”
方进山到底是读书人,早取了一茶碗清水出来,放到擦净的桌子上。佑安开始专心磨墨。
二表哥伸手一指茶肆上方悬挂着的招牌。董诚立刻会意,一跃而起,已将它取在手中。
佑安将那招牌翻了过来,平铺在桌子上,然后接过二表哥怀里的猫。只见二表哥挥挥洒洒上书几个字:一碗倒。
我们全忍不住笑了起来。
早听闻二表哥写得一手好字。今日一见,果然是笔走龙蛇,潇洒飘逸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