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丈姨妈对带往留园的人,已做出如此让步,至于带什么东西,我一并交由咏梅一手安排。一来,我自然也想讨得姨妈欢心。二来,对于咏梅协助处理涤松苑日常杂务,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很排斥。我极力排斥的,是她那般渴望近身伺候我的夫君。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凭一个(挂名)妻子敏锐的直觉,我觉得咏梅对二表哥似有所图。我可以忍受他冷落我排斥我,却无法忍受别的女子企图亲近他。我从来都不知道,我竟会是这样一个善妒之人。可笑的是,被我视若珍宝一心守护的人,压根就不喜欢我。
想起他刚才那种怪异的笑,我心里有些不安,不禁再次无语问苍天,原来那个知书达礼温文尔雅的二表哥到底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样子?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汪清水,可以让人一眼见底。那么,如今的他,就是一口深潭,不仅一眼看不到底,而且偶尔还会翻起惊涛骇浪。
唉,由他去吧。我心底叹口气,借着月光,仔仔细细卷好了手中的画。
二表哥自被家法处置后,就一直在房里安歇。这两日伤虽大好了,他也仍霸占着那张床。
看着侧身卧在床上的二表哥,我不禁觉得可悲又可笑。这张本应双宿双栖的婚床之上,总是这样孤零零躺着一个人。不是他,便是我。
将刚刚卷好的画和前几日新买的画纸归置到一处,我躺到美人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你不睡觉,扭来扭去的做什么?”床上的人忽然开口道。
我吓了一大跳。他不是睡着了吗?
“哦,大约是想到要去个新地方,有些紧张吧。”我顺嘴胡编。心道,原来在这美人榻睡着,看着姿态妖娆,风情无限,实际上,还是没有床上舒服啊。
“噢?”二表哥慢悠悠地从床上翻身坐起。
清冷的月色下,我看着他优雅地抬起手臂,将头发撩到背后,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慵懒的气息,淡淡地道:“让开。又不是美人,睡什么美人榻。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说着,头也不抬地冲我扬扬手,示意我让开。
我稍一犹豫:“那好吧。”
二表哥有些愣怔,低声问道:“你不是该谦让一番的吗?”
“啊?”我也是一愣,“谦让什么?你的伤已经大好了啊。再说,谦让来谦让去的,天都快亮啦。”
二表哥站在两步外,有些无奈地催促道:“让开让开。真夸张。这才不过亥时而已,怎么就快天亮了?”
重新回到阔别几日的床上,我舒舒服服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只露了半张脸出来。白天在太阳下晒过的棉被,散发出丝丝缕缕温暖而清新的阳光的味道,我深深地吸允了几大口,刚刚打了个盹,忽然想起桩事来。
“官人。”我轻声细语叫道。
屋里一片寂静。我正以为他睡着了,他忽然不耐烦地低语道:“怎么了怎么了?!还让不让人睡了?都说了别叫什么官人了!”
“二表哥,明天走之前,我想顺路去看望一下我母亲。”
“去吧去吧。不过是京郊而已。当是去了千里之外呢。”说着,他一翻身,背对着我,发出呼呼的声音。
这么快就入睡了?我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好像还真是。想了想,起身从床里侧取过一条备用的薄被,下地轻轻地替他搭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