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府里有惯常请的郎中,但因不想让外人知晓,故而并未请郎中前来为二表哥用药,只是派下人出去抓了点活血化瘀止痛的药材,让人煎了外敷。
二表哥惨白着一张脸爬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头乌发如黑色丝绸般散开来铺在肩头,垂到床上。给他敷药,按说有一直跟着他的丫鬟滴翠流绯便可,但是,我这个娘子可不是摆设。我的官人自然是要由我亲自来服侍的,怎可假手他人?
滴翠和流绯对视一眼,低头柔声道:“二少奶奶,这些服侍人的活,怎能让您亲自来干呢?若让夫人知道了,恐怕会责怪奴婢们不懂事,免不得责罚奴婢们一番。”
我的目光从二表哥身上抬起,看着二人含笑道:“姐姐们无须担忧。这等小事,若无人去说,夫人那里又如何会知晓?更何况,夫人若要怪罪,寒烟自当一力承担。定不会连累姐姐们。”
滴翠流绯担心地看看二表哥,无奈地将清洗伤口的温水和熬好的汤药,以及几块擦洗敷药用的柔软白布搁在我身侧的小几上。
“既如此,奴婢们便先告退,二少奶奶若是需要帮忙,尽可吩咐。”
我含笑点头:“待会儿若需要帮忙,少不得要麻烦姐姐们。”
房里只剩我和二表哥。
我温言道:“二表哥,我来替你擦洗敷药。你且先忍忍。”说着,我动手欲替他褪下亵裤。
二表哥艰难地躲闪了一下,似乎想避开我。
“你还是别动了,会更疼。”我柔声劝道,“不用担心,我以前处理过。”
二表哥不再躲闪。我细致地替他擦洗干净,又将白布浸在熬好的汤药中,拧干了,替他轻轻敷在伤口上。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在我碰到他伤口时,会因疼痛而轻轻扭动一下。
董诚显然还是手下留情了。二表哥的伤看着有一小块血肉模糊的,其实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只是他这种自小娇生惯养又一向温顺懂事的贵公子何曾遭过这种罪。
二表哥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倔强,坚决不认错。姨丈姨妈见了,也无计可施。总不能压着再打一顿吧?这可是他们俩唯一的儿子了。况且,他们似乎也发现了,自从这次病愈后,一向温顺的儿子像完全变了个人。叛逆,口无遮拦。倒不知这病到底算不算痊愈了。
二表哥养伤的这段日子里,姨妈每天都会抽空来看一次。有一次来,碰巧撞着我正在换旧药包,她有些意外,问:“为何不让丫鬟们来?”
我动作轻柔地把旧药包揭起撤下,又敷上新的药包,这才起身,敛眉垂首道:“这是媳妇该做的。”
姨妈瞧着我,半响不语。
我依旧垂着头。
二表哥忽然道:“母亲,儿子想去留园呆一阵子。”
姨妈诧异地问:“现在吗?”
“如果父亲母亲应允的话,儿子想这一两天就出发。”二表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动作。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让人不禁疑心,前几天那个怒发冲冠口出狂言的人和眼前这个人,是否真是同一个人。
姨妈沉默良久,斟酌着道:“待为娘与你父亲商议一下,再答复你,可好?”
二表哥言简意赅:“好。”
送走姨妈,我回房坐在梳妆台前,暗自琢磨。二表哥去留园,恐怕是为了避开我们这些他不想见到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