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盛文终于有了想去了解苏云卿的想法。但是眼下,他还顾不上她,因为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处理完手上的事,卢盛文从书房里出来,兴儿已备好了马车,二人上车后朝隆昌货栈方向驶去。
隆昌货栈,是卢家在镇州府开办的规模最大、品种最齐、货物数量最多、也是最繁忙的一家综合性货栈。以收购棉花、茶叶、布匹、粮食等为主。因为这是卢家最重要的货栈,所以卢盛文平日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隆昌的掌柜姓王,今年五十多岁,本地人,是卢盛文身边几位得力的大掌柜之一。
王掌柜身材很高,体型微胖,脸上永远一副和气生财的表情。在卢家所有分号的掌柜中,王掌柜也许不是最精明的,但一定是最勤快的,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让所有人都望尘莫及的本领:记忆力惊人。
只要是他亲自经手过的生意、或者即便不是他亲自经手,但只要事后他进行过详细了解,那么,有关这庄生意的时间、地点、双方交易人,以及交易的数量、品种、运输途径、前因后果等等各种细节和数据,无论卢盛文什么时候问起来,王掌柜都能对答如流,且分毫不差。仅凭这一点,王掌柜就在卢家站稳了脚根。
从去年开始,卢盛文突然对造船产生了浓厚兴趣,同王掌柜商量后,他准备筹建一个造船厂。由于这个行业投资太大,见效又慢,而且对于卢盛文来说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所以迟迟没有入手。但是卢盛文凭借着敏锐的嗅觉,他判断在不久的将来,这一定是个很有发展的行业。
在筹建船厂以前,他必须先解决另外一件棘手的事情,只有把这件事解决了,他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办船厂。
这件困扰他已久、又迟迟找不出解决办法的事,是卢盛文自接管生意以来遇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难题之一。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他曾专门召集过卢家所有管事以上的人,包括各店大掌柜们,他把这些人都聚集在一起,让他们畅所欲言。他还许诺说:无论是谁、也无论什么人,只有想出好办法,哪怕是提点有用的建议、或者给他点儿启发,他都会给予奖赏。
可是无奈,他手下这些叱咤风云的大掌柜们偏偏在这件事上失去了威风,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肯出声。
马车很快来到一条十分宽阔的街道。街道很宽,甚至比镇州府里最热闹的、最繁华,也是盛昌药店的所在地——安乐街还要宽。但是街上的行人却少得出奇。相反,来往的马车倒络绎不绝。
街道两边都有很大的房子。这些房子看起来并不像民宅,也不像商铺,它们由许多间房屋组成,而且全都连成了片。在房子后面还带着面积更大的院子。无论是房子还是院子,都由围墙围着,好像一个独立的王国。这里便是镇州府几家大型货栈的所在地,也是隆昌的所在地。只不过隆昌货栈是这条街上最大的一家,几乎占了整整半条街。
马车到了隆昌的正门,但是没有停,而是继续向前走去。大约又走了二百米,前方出现了一个带院子的大门,这里便是专供马车进出的地方了。
马车进入院子,里面足有一个跑马场大小。所有进出的货物都在这里完成装卸的。院子四周建有大大小小十几个仓库,是用来临时存放货物的。而卢家真正的仓库并不在此处,是在风铃渡码头附近。
在院子的南面有一大片房屋,这里便是隆昌大堂的所在地。
兴儿跳下马车,为卢盛文打起车帘,下车后卢盛文从隆昌的后门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两边各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就卢盛文平日办公的地方。过道的另一头连着货栈的大堂,里面被分割出若干个面积不等的区域,有查验货物的、有记录账目的、还有兑付银两的。
大堂里的颜色很单调,清一色的灰色。墙是灰的,地是灰的,柜台是灰的,就连伙计们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灰的。
这种统一的颜色是卢盛文接手后才改的。之前他父亲管理那会还是传统的老样子。桌子是桌子的颜色,椅子是椅子的颜色。
卢盛文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曾听人说:灰色会人一种安静、庄重、踏实的感觉。他觉得这正是他需要的。虽然他不知道这是否真的有效,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他喜欢尝试未知的事物。
卢盛文先在大堂里转了一圈,这是他每天早上必做的一件事,只有在各处巡查完以后,他才会进入自己的房间。
为了沟通方便,卢盛文和王掌柜共用一间屋子。房间很大,进门右手边依次摆着两张桌子,两把靠背椅。桌子对面是一排木柜,里面放满了近期的账本。
在房间的最里面还有一张宽大的木榻。木榻中央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红木小坑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烹茶用的器具。
这里既是卢盛文办公的场所,也是他会客、休息的地方。在不求奢华、不讲排场这方面,卢盛文和他的父亲是很相似的。
卢盛文进门时,王掌柜已经到店多时了。他一般会比卢盛文早来一个时辰。除了做好各项准备外,还会提前泡好茶,再把卢盛文上午要看的账本准备好。
“少东家早,”卢盛文一进门,王掌柜便招呼道,然后将一杯刚泡好的茶端到卢盛文的桌上。“听齐掌柜说盛昌这两天的生意不错,昨天他还让人传话说让我调两个人过去那边帮忙呢。”
“是有点儿些起色。”卢盛文说道。
“唉,啥时候咱们那件难事也能解决就好了。”王掌柜叹了口气道,“现在眼瞅着快到清明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今年又得损失一大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