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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寒冬的等待,万物蓄势待发,春风、春雨的号角刚一奏响,土地和土地上的一切生命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新一轮征程。

它们也许是一棵树,也许是一株草,为了不辜负春天这个特殊的季节,都努力生长着,用他们自己独有的方式完成生命的更迭。

镇州府这地方依山傍水,景色秀丽。此时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连绵不断的春雨宛若一层轻沙缥缥缈缈地洒向大地,又如一片浩渺的轻烟,在微风的吹拂下悠闲地缭绕于空中,在它所略之处不经意间点染出一片娇嫩的新绿。

唐代诗人韩愈曾有首七言绝句,诗中描写的景色放在此时此地最恰当不过: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的春天都会如期而至,故事的主人公苏云卿的春天就远的望不到边际。她依旧独自一人在刺骨的寒风中打转,似乎春天已经永远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自从与范掌柜的较量大获全胜后,苏云卿的心也起了变化。她平生第一次尝到了惩罚人的快感,或者说是某种心愿被达成、目标被实现的快感。

这种感觉虽然不像以往在家时画一幅画、或写一首诗那样让她兴奋和喜悦,但的确给她荒凉的残生注入了一丝新的动力。

她感觉到了这股力量的发生,也感觉到这股能量正在她体内变得日益强大。随着力量的不断加强,她终于找到了一种比原来更有力、更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那就是在将死以前,她必须先完成一件事。这件事不仅能帮助她打发掉那些残缺的日子,还可以像这次一样,让她体会到惩罚恶人的快感和成就感。

她就好像身体因为卷曲的太久而已经麻木了,当重新伸直时又恢复了知觉一样。虽然这种知觉使她痛不欲生,但的确比麻木更能让她感觉到躯体还仍然存在着。

她希望这股力量不要马上消失,她害怕如果它们真的不见了,她就又会坠入到那个可怕的、无边无际的、黑暗的、混沌的、毫无知觉的深渊里。

于是,王武良这个名字就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了苏云卿的眼前。紧接着“复仇”就开始来拜访她。

她把“复仇”请进屋,让到上座,给它敬茶,并与之攀谈起来。很快,一个计划就诞生了。她审视着这计划,发现它是那么完美,完美到无以伦比。无论王武良有多大本事,她都可以将他轻而易举地置于死地。

于是,她在原有的痛苦和屈辱的基础上又增添了新的成员:复仇和毁灭。她将它们四个化为孪生兄弟,在她身体里互相缠绕、彼此扶持、野蛮生长。

现在,复仇的欲望使苏云卿对剩下的日子充满了期待,甚至超越了她对死亡的渴望。

天近正午时,府里的小丫鬟破天荒地敲响了小院的门,她告诉她:大门口来了个自称是苏家的人,想要见她。

苏云卿这些日子哪都没去,一直在床上躺着。因为她病了。自从第二次被林茂天和范掌柜当众羞辱后,她就彻底病倒了。出于愧疚,卢盛文让福管家给她传话说:好好在府里休息几天,等病好了再去。

听到小丫鬟的传话,苏云卿和月儿都感到非常意外。

“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找我们?”月儿问道。

“管他是谁,看看就知道了。”苏云卿答道。

“要不,先让我一个人出去看看吧?”

“怕什么?”苏云卿冷笑了一下,“大白天的,还怕被人绑了不成?”说完就往外面走去。

她们刚到大门口,就看见门房保儿站在一扇角门旁,角门只开了一条细缝。看到苏云卿来了,保儿忙迎上来,“福管家交待了,若姑娘认得来人,可带进房中叙话。若不认得,姑娘请回,我自有办法对付。”

苏云卿点了点头,便往门外走去。只见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正在外面焦急地打转。

“周管家,”苏云卿立刻认出了他,还没等走到他身边,眼泪就已经出来了。

月儿也跑了过来,一边用手捶着周管家,一边哭着说:“这些日子您都去哪了呀?怎么才来呀?怎么才来呀?您知道小姐受了多少委屈吗?”

周管家扶着苏云卿,哽咽着说道:“可找到你了,可找到你了。”

保儿见此情景,便示意月儿将来人带进屋中叙话。于是主仆三人跟着保儿一起进了卢府的门房。

门房很大,前后有两间屋子。看门人平日都在外间活动,吃饭、喝茶、聊天。里间则是他们睡觉的地方。此时另一个看门人正在里面睡午觉。

保儿将三人带进外间,又把里面睡觉的人叫出来,然后对月儿说道:“你们在这里慢慢聊,不会有人打扰。”

保儿走后,月儿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周管家,这些日子您都去哪了呀?”

周管家用一只握紧的拳头狠狠地垂了一下自己的头,“是我太大意了,光想着提防外面的人,没想到家里却出了事。

那天你在灵堂晕倒后,我就让人把你送回房间,然后就一直守着你。没多久王姨娘也来了,见我一直在你屋里呆着,就给我端了一盏茶,我没留意就给喝了。可谁知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手脚都被捆着,眼睛给蒙上了,嘴也堵着。那时我才明白一定是王姨娘在我的茶里放了蒙汗药。

我在那个地方足足绑了三天,后来还是一个过路的人救了我。回家后我才知道你被她给卖了。我就跑去质问她,可她说这全是老爷的意思。

我只好逼她说出你的下落,可她死都不肯。那时云铭已从赌场里赎了回来,云铭也跟着我一起问她,她还是不说。最后云铭以死相逼,她才告诉我是本县一个郎中带来的人把你买走了。

我只好又去找郎中,可没想到郎中去外地给人看病去了,我就四处打探他的去处,直到最近才从他口里得知了你的下落。”

“父亲现在怎样了,铭儿还好吗?”苏云卿迫不及待地问道。

“老爷还是不能说话,只能天天流泪。他想你,想夫人。铭儿也不太好,整日在家里发呆,得知了你的消息后非要跟我一块来,我说家里不能没人,老爷也需要照顾,好说歹说后他才留在了家里。

小姐,咱们这就回家。钱我都带在身上了,一会我就去找这家的主人,把你赎回来。”

苏云卿拿起手帕子为周管家擦了擦脸上的泪。

对她来说,周管家不仅仅是管家,更是她的亲人,是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人。她从小就是被周管家看着长大的。不仅是她,就连她的母亲也是在周管家的看护中长大的。对她和母亲来说,周管家就是她们的亲人。

“我暂时还不能回去。”苏云卿摇了摇了头。“不过您放心,我眼下一切都好,也很安全。我已和这家主人说好了,一年之后我就回家。”

“可为什么非要等一年呢?把你们俩丢在这陌生的地方,叫我如何能放心呢?”

“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苏云卿说道,“等我办完了事,到那时您再来接我。您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再说还有月儿在我身边。”

“可是……”周管家刚说了两个字,就被苏云卿用手帕挡住了他的嘴,“您不是还要出去找人吗?这是母亲最大的心愿,您不能让她失望啊!”

周管家低下头,脸上露出痛苦而又扭曲的表情。

“您先回吧,告诉父亲和铭儿,我一切都好,让他们放心。等过完了年,我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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