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黑沉如水,乌云卷积,闷雷在头顶响起,叫人快要闷得窒息。
皇帝驾崩,是为国丧,昭告天下。
沈微微随着众人一起叩拜,眼泪麻木的流着,仿佛没有尽头一般,然而沈微微清楚,这些泪水,没有一滴是来自心底的哀伤,不过都是表面功夫,为了不让人挑出毛病罢了。
对于那个躺在棺木之中的人,其实不论他是生是死,半点都不会引起沈微微的情绪波动。他,不过是皇帝而已,不过是自己夫君的父亲而已,不过是厌弃了自己姑姑的负心人而已。
想到这些,沈微微不由的心底窃喜。一朝王朝易主,自己的夫君即将君临天下为人中之皇,这不都是拜这个男人死去所赐吗?所以她有些窃喜,这样的念头在心里百转千回,沈微微悄然抬眸望向后面呜呜泱泱的女子们,眼神晦暗不明。不,如今都是妃嫔了,只是名分未定而已。
沈微微心中一凛,又恢复了低眉顺眼的样子,按着规矩继续跪在王妃的身后,微微身旁便是与她平起平坐的阮欣儿,一样的素衣着身,一样的悲泣。
忽然,前面一阵骚动,侍女低声惊呼道:“不好了,王妃晕过去了。”
沈微微跪在前面,听闻此言,连忙跪行上前,一起扶住晕过去的王妃萧婉婷。阮欣儿见状也跟着上前来,惶恐道:“王妃昨儿跪了一夜,怕是累着了吧,快去通报皇上和太后。”
这个时候,皇上和太后早已是疲累不堪,将将歇息下来,此时去通传,岂不是自找不痛快。沈微微看了阮欣儿一眼,转身朗声说道:“王妃娘娘哀恸过度,快扶去偏殿歇息一下。当归,你是王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你去通报一声,说这边有咱们的人伺候着就行了,不必再请太后和皇上星夜赶来。”
阮欣儿瞪了沈微微一眼,便不再说什么。微微亦是懒得和她分辨一二,先扶住王妃,不一会便有小太监抬了软轿进来,一起将王妃送入偏殿之中。
阮欣儿亦步亦趋的准备跟进去伺候,微微侧身拦住了她,轻声说道:“太后和太妃们都去歇息了,这时不好打扰。王妃和我进去之后,姐姐就是位分最高的侧妃了,还得劳烦姐姐主持大局。”
阮欣儿眼波流转,朝着微微轻倪一眼,温柔的眼眸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她柔声道:“我与妹妹同是侧妃,此时王妃身体有恙,我又怎敢不侍候在侧:”
她顿了顿继续道:“况且,王妃娘娘醒来,未必希望看见妹妹。”
微微但笑不语,只是看着她淡然的说道:“姐姐自然明白的。”
阮欣儿轻咬朱唇道:“呵,我自然是明白的。”
说完她退后两步,跪下朝着先帝的棺椁戚戚然然的痛哭,梨花带雨般似有无限哀思。
微微在进入偏殿之时遥遥望了一眼,亦是不自觉的叹了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轻柔的如同一层薄雾一般,就连伤心都美的让人动心不已。
微微来到偏殿之中,当归和檀香已经将王妃扶到了软榻上面躺着了,一个给王妃擦着脸,一个给摇着扇。微微连忙吩咐随侍而来的小太监:“去打些热水来,现下虽才九月,但也别让王妃娘娘着凉了,当归,你伺候的时候用温水吧,仔细别烫着了。”说完又对着自己的侍女吩咐道:“辛夷,这么多人闷着,你去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吧,太医请了没有?”
辛夷连声答应:“是。已经使唤人悄悄的去请了。”
当归闻言,心中不快,蹙眉问道:“王妃娘娘身体有恙,怎么连请个太医都鬼鬼祟祟的?”
微微含笑道:“何来鬼鬼祟祟,不过是刚才阮侧妃的话说差了。”
当归不解,于是疑心更胜:“怎么说差了?”
微微不想在与人解释那么多,便上前几步,看着太监们端着热水进来了,辛夷则在当归身旁,温和又不失分寸的说道:“方才阮侧妃说,王妃娘娘是累着了才会晕过去的…………”
当归一时没想明白,准备在问时,王妃萧婉婷却是悠悠转醒,轻斥道:“真是糊涂!”
檀香一脸的欢欣,替萧婉婷抚着心口道:“王妃,昨儿您才哭了一夜,要不要喝点水润润嗓子?”
萧婉婷就着檀香的手,慢慢的喝了些水,顺手抚了抚乱了的头发,才慢慢坐直身体,呵斥道:“你们几个糊涂,还不快给侧妃娘娘赐座。”
微微知道萧婉婷醒过来了,早已垂首静立在一旁,此时王妃发话,便立刻恭声道:“皇后娘娘您醒了。”
萧婉婷笑了笑:“皇后娘娘?呵,此时皇上还未行过册封礼,沈侧妃这样称呼,是不是有些不合乎规矩?”
微微却是镇定自若的说道:“皇后娘娘明鉴,皇上已在先帝灵前即位,虽未正式行册封礼,但是王妃您与皇上是结发夫妻,自然是名正言顺的皇后了。如今若是在用王府旧称,自然是不妥的。”
微微见萧婉婷不做声,便行了个大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萧婉婷内心地虚荣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却不叫起,而是惋惜的说道:“那我在叫你一句侧妃,岂不是委屈了你。”
微微低着头恭声道:“侧妃和夫人等受封妃嫔皆由皇后娘娘统领六宫裁决封赏,妾身此时确是侧妃无疑,并未委屈妾身。”
萧婉婷微微一笑道:“沈微微,你行事当真是滴水不漏,可是你就真的一点错处都没有么?”
微微越发伏低身子,温和道:“妾身没有过错才得以保全自己,不过这全赖娘娘教导有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