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黄颖儿肚子如吹气般鼓胀起来,一晌午觉起来,两个绿拿闾妈妈给的药油给她轻揉,以免滋生裂纹。
实则肚腹之间已经扯得黄颖儿两股生痛,滋油之余按摩一番舒服得紧,但她仍是笑得温柔:“要不是闾妈妈拿来说太太用过,我是断不敢的,宁可痛点,便是肚皮上花点,又有什么。”
正好南妈妈进来,又叹好一番慈母心肠,方禀报是主院那边来人,请黄颖儿过去。
这不早不晚的,不知有什么事,自肚腹渐大,马氏如常也不请黄颖儿多跑腿。
按下思量,两个绿帮着换过衣裳,又略规整头饰,便起身向外走。
刚到主院,便见闾妈妈接了出来:“太太挂心得很,少奶奶走慢些。”又压低声音道:“是京里来了信,仿佛说着三小姐的婚事。”
颖儿刚进去,马氏就招手叫她坐,又一指桌上的几封信笺:“京里来的,萱丫头成婚好一番热闹啊。”
颖儿看信分做三叠,并不伸手去拿,闾妈妈见了上前将托盘捧起来,马氏道:“中间那几封是专给你的,柔丫头、萱丫头并莲丫头的都在了。”“咱们家的小姐成婚,哪有不热闹的,娘不必遗憾没见着萱丫头发嫁,现放着容丫头呢,到时候我陪着娘操办起来,定要妹妹风风光光。说起来也是咱们现在不在京里,不然怎么着姐姐也在妹妹前头的。”
“就你嘴甜,”这话说到了马氏心坎里,真正笑起来,不过又是一叹,“姻缘在哪都不知道。”“正是如此,”黄颖儿附和一句,“故而咱们多有时间给妹妹从容操办。我这里现下这个情景,”说着又轻抚着肚子,“出不得门子,无事也未见外客,就要靠娘为妹妹多费心些了。”
“这是自然,”马氏颔首,“我是也得留心起来了。”话正说到这里,亦容就踏步进来,笑声道:“娘,是姐姐妹妹有信给我吗。”
“正是呢,你萱妹妹发嫁了,咱们没赶上这趟热闹,几个丫头怕你错过,都给你写信呢。”马氏捺下前头的话头,换个眼神来打量亦容。
亦容不知道何事,被看得倒有些发毛,问道:“娘为何这样看我。”
“无事,”马氏又回头向黄颖儿一笑,二人对视一眼,仿佛是有默契,亦容心里便不高兴起来。
她心头一转,上前去靠着黄颖儿坐下,伸手抚上黄颖儿的肚子:“嫂子,今日我的侄儿可乖巧,踢你没有。”说着又笑着道:“乖侄儿,快起床了,我是你姑姑,快跟姑姑问安来。”说着又伸手在肚子上拍了几下。
自她靠过来,黄颖儿便暗暗戒备着,如同冷蛇上身,颇为粘腻厌烦,又不好露出来,但她将肚子拍得蓬蓬作响,心中实在忍不得了。
正要说话,闾妈妈开腔了:“小姐可别这样,小人儿家娇气,您敲得这样响,他可不舒服了。”
“哼,”亦容借势收回手,卖起痴来,“原说娘现下只疼嫂子和侄儿,如今连妈妈也这样了。”
闾妈妈一愣,看向马氏,马氏笑道:“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这样,闾妈妈说的都是正理,你可要听,别在此节上歪缠。”
亦容深知此刻不能再放肆,只得把心思按捺下来,当着众人将信拆了,摘其中有趣的几句读来,逗得大家一乐,也就渐渐丢开了。
黄颖儿却知道,亦容这是坐实了自己与亦柔相联,要向自己讨利息了。且看你是否能如愿吧,轻吁一口心头冷气。笑得颇有深意:“妹妹还是小孩子呢。”
马氏自然听懂,不过一笑就丢开了。
留过晚膳,几人各自回院,亦容贴心的跟着嫂子,直到分路时,方轻声道:“嫂子慢走,天黑路滑,可要小心些呢。”说完也不等黄颖儿回话,转身就走。
南妈妈跟闾妈妈交接马氏新赏的东西,还没赶上来,黄颖儿身边就是两个绿,此刻都有些压不住火,绿俏道:“咱们可要小心些,这小姐是越发古怪了。”绿影有些气不过,也是担心:“咱们就让她这样三天两天刺着不成?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小姐,要不回主院去给太太报一声吧。”
黄颖儿手轻抚肚子,微微摇头:“不用了,大姐姐心善,不用我们来做这个恶人,且看着就是了。”
两个绿对视一眼,一头雾水,不知道黄颖儿的意思,但看她没就这话题说下去,也未再问。
秋凉月冷,院中踱步倒有些意趣,左右也是放缓脚步在等南妈妈,黄颖儿想起一事来,向两个丫头提起。
“闾妈妈有个侄儿,现在外头于家铺子里做着事,虽人年轻,却是能干本分的,今年调到咱们湖州的布庄里,做了大掌柜,她是想在咱们院里求一个侄儿媳妇,从在京里就在说,这么长时间,我却一直没想好,如今拿来问问你们,赏了谁好?”
闾妈妈当时分明想求绿俏,只因那天绿俏跟着于旭过来主院,才说想求绿影。
平心而论,主院掌事妈妈的侄儿,布庄的年轻大掌柜,这门亲事是不错了,但自已从小身边跟着长大的丫头,又哪容她挑选。
月色下,两个丫头都红了脸,不知怎么接话,还是绿影嗔一句:“这您也问得出来。”
跟着绿俏就正色道:“这些都是小事,总要等小姐诞育了少爷,养到周岁以后再说吧。现在这个时候,离不得人。”
经她一提,绿影瞬时放下心中绮思,想到眼前,不禁也道:“正是呢。”
绿俏素来心细把稳些,这话她先说出口,黄颖儿并不意外,信手摘下一个秋梨把玩,开口道:“正是如此,眼看着时间仿佛越拖越久,才要早定下来,免得煮熟的鸭子飞掉了。”
这话一出口,几人都笑了。
“说出来,大家商量,才免得坏了幼时情分。”黄颖儿又正色看着两个丫头。
做为黄颖儿身边的大丫头,两个绿自然都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些信息,就连这桩亲事,也隐瞒不住他们。
绿俏甚至知道,闾妈妈提的明明是绿影。她开口了:“听起来是件好事,我想着还是绿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