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一颗心全系魏岚,迫切的想要将魏岚找到,却因为顾阿婆病情时好时差的缘故,他虽每天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寻找,却也只能沿着河沟、河岸就近寻找。
翻来覆去的几里路,恨不能将路翻烂,不过虽然没找到魏岚,却也有线索发现。
河沟里的水退了大半,顾朝在一处生长密集如网的水草堆里,找到了一只胶鞋。
顾朝踉跄下了水,那水直没过他胸口。
他从水草中将鞋子扯出,红着眼捏着那只胶鞋傻傻站在水里。
河水冰凉刺骨,他恍若未察觉到。
湖绿色,半长筒,女孩子穿正好到小腿。
身体被浪拍的歪歪扭扭,他大掌抚摸鞋底,短短一瞬,又迅速挪开。
那是他买给魏岚的胶鞋,他知道,但是他却不敢进一步确定。
顾朝曾幻想,魏岚只是因为生他晚归的气,因此闹脾气离家出走,她还是会回来的,或者在某个地方等他,等他找到她……
可是眼下,现实如锥刺,将他的梦和幻想,扎得支离破碎。
她真的,真的是被河水卷去了远方,生死未卜。
顾朝眼眶通红发热,难以接受,就在这时,眼角余光扫到一抹细微的红,他迟疑转过视线,又在水中支起的枯树干上,发现了另一物。
树干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树干部位陷在水中淤泥,一些纤细枝丫因退水缘故,支在水面。
而就在那随风颤抖的纤细树枝上,一条系着小零件的细红绳悬挂在那里,拇指大小的小零件形同风铃,被吹得荡来荡去。
河沟激起哗哗水声,顾朝踉跄奔向树干。
红绳缠绕杂乱,很难完好解开,顾朝“吭”的把树枝掰断,捏着那小小的一物,脑海不由浮现曾经盛夏的那段记忆。
那时魏岚下地遇了土地婆蛇,有段时间一直担心走夜路会踩到蛇,害怕被蛇咬。
顾朝想了法子,用桃核雕刻了一只小蟾蜍,又求着顾阿婆调药,在蟾蜍嘴里、肚子各自塞了避蛇虫的草药,之后在那小蟾蜍背上系了猪蹄扣,系在了魏岚的脚腕。
那时魏岚面容一派天真,笑颜如花喜欢的不得了,甚至因为不是手链,而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
红绳系的死结,很难解开,带上之后,魏岚就没摘下来过,今年入夏的时候,顾朝还往里重新添置了药丸……
可如今红绳断裂,里面药丸也早已被水冲散,如果不是蟾蜍背上的打了定位的猪蹄扣,甚至连蟾蜍都不一定能找见……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遮住,痛的顾朝喘不过气来。
嘴里苦水翻涌,顾朝攥紧桃核雕刻的蟾蜍,眼泪终是没忍住,再度落了下来。
“囡囡……魏岚……”
先后找到胶鞋和魏岚随身佩戴的蟾蜍脚链,顾朝心里似乎认定了某种可能,他依旧每天寻找,但寻找过程却变得漫无目的起来,整个人浑浑噩噩,形同行尸走肉。
顾朝这边搜寻没有丝毫的进展,而另一边,县军附属医院,衍邑陷入极大的恐慌之中。
一直以为,只要魏岚清醒过来就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但娇养的金丝雀,终究不能以寻常糙汉子的体制去衡量。
从昨晚开始,魏岚就陷入的高烧不退的境地,衍邑一直陪伴左右,直到凌晨,魏岚烧的愈发厉害,连带伤口都出现极大恶化的现象,那伤口明明在后脑,却一路肿胀到了脖颈。
魏岚不能躺着,只怕趴着,偏她身体纤瘦,四肢纤细,唯有后脑和脖颈、后肩部分跟充了气一样肿胀的十分厉害,强烈的对比下,身体更是呈现出一种及其病态扭曲的状态。
她趴在那里,脸色涨红,眼睛都睁不开,难受的呼吸都困难,但是……
她虚虚扯动唇瓣,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衍邑察觉出不妙,找来医生查看,却被告知魏岚情况危机,需要立马转重度病患室抢救,紧接着,就招呼一群医生护士推来急救病床,将魏岚送进病患室进行抢救。
人是凌晨进去的,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只有护士们偶尔出来又很快进去,几位资深的医生从昨晚进去后,就没再露过脸。
衍邑脑后抵在墙壁,凌厉的眸虚虚盯着头顶灰白墙壁,看起来仿佛意识放空的模样。
只有那双攥紧微颤的拳头,才能突显此时他的恐慌和愤恨。
那样娇气的身体。
那样娇纵的性子。
那样爱美、拎点重物都会委屈红眼眶的姑娘……
怎么能忍受的住那样的痛苦?
谁。
到底是谁干的。
衍邑眼中冷厉被阴戾替代,整个人周身阴郁气息波涛汹涌,他眼神斜向一边,“查,彻头彻尾的查,但凡平时有和她闹过口舌的,全部收押。”
衍邑声音很淡,但不容拒绝,“我要一个一个的查。”
如果被他抓住罪魁祸首,碎尸万段都不为过。
衍邑周身阴郁气息暴涨,一夕之间,好似变了一个人。
曾经的他,让人畏惧他的威严,如今的他,却让人害怕他身上的每一点。
阴冷的眼神,狠厉的心肠,以及不容拖泥带水、没有转圜余地的行事作风……
“衍副局……”
张晓奎张了张嘴。
衍邑是他的直系上司,比起局长贺有为,他更应该听命与衍邑的。
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让张晓奎觉得,眼前这个衍副局已经没了平日正常思考的理智。
虽然平时衍邑对张晓奎非打即骂,看待他像看待废人一眼,但是张晓奎知道衍邑的真实心性和秉性。
他的狠厉,不单单是对他一人,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包括他自己。
而且,张晓奎很认可他果决、精明的行事作风及判案能力。
张晓奎觉得,衍邑应该在这条路上走的更远,而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因为一些事兴师动众,大动干戈自己给自己立下绊脚石。
那怕事情是关于魏知青的。
“收押人不是小事,而且涉及情节过于琐碎,到时候人要是一多,贺局长那里恐怕不好交代……”张晓奎默了默,委婉开口。
“呵……不好交代?”衍邑轻笑一声,那笑并未达到眼底,他侧过身,大手一伸稳稳揪住张晓奎的衣领,一路把人扯到跟前,“她是军长的女儿,就算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贺有为,也同样会是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