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陈寿有先见之明,把他按在河间府,那儿北边是幽燕有张正元南边是赵鸿和岳鹏的人马西面有袁显年东边是茫茫大海。
李欣指挥的动的,也只有一万多个本部兵马,而且真要是和陈寿撕破脸皮对垒,那时候会追随他的也不知道还剩多少人。
毕竟大家吃的是陈寿的,穿的是陈寿的,武器盔甲、战马粮草,都是人家的。
打起来,先掐断他们的物资供应,这一万多人,就得就地抢百姓了,不然都能活活饿死。
李欣就像是被陈寿困在笼子里的恶兽,他有一嘴的獠牙和锋利的尖爪,强壮的身躯,但是面对牢笼也无可奈何。
虎有伤人意,人有防虎心。
曾经最默契的两个人,一主内一主外,打的巅峰蒙古三次折戟。
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陈寿也知道,李欣是绝对不会做自己臣子的一个人。
他有自己的坚持,还有远超一般人的信仰,意志坚韧,不为外物所动,是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忠臣良将。
陈寿不止一次,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想过如何安置李欣。
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这是一个死局,没有破解的方法。
到最后他也只能一次次放弃,不再想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就随他去吧
有李威在,陈寿知道,西凉稳如泰山,不会落入这个少将军手中,成为他保大齐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想什么呢?”李灵凤见他发呆,不满地问道。
“想怎么报答我那岳父呗,还能想什么?”陈寿笑着低头问道:“小花,你想你姥爷了么?”
“想!”陈小花很给面子,声音清脆嘹亮,陈寿捏了捏她的脸蛋,说道:“改天我们去拜访他。”
李灵凤美目一转,瞥了陈寿一眼,笑盈盈地说道:“你要亲自上门,只怕我爹还不愿意呢,不如就让他来一趟,反正他三天两头往汴梁来,路都走熟了。”
陈寿奸诈地一笑,说道:“你说的轻巧,来汴梁不得经过秦拢啊,以前那姚关是你义兄,对老岳父毕恭毕敬,比对他亲爹还好。现如今可不一样了,他做梦都想掐死自己的干爹,我怎么让老人家冒险来呢。”
“谁的路,谁自己清扫,我爹来一趟,顺手就把姚关收拾了。他不是喜欢拜干爹么,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呢。”李灵凤看得出来,心情很好,笑嘻嘻地说道
陈寿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不满地哼哼的一句:“你的这些消息,是从哪得来的?”
李灵凤柳眉一挑,道:“就许你有金羽卫?”
“哼,不就是李伯皓么,你少跟他来往。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小心我家法处置你。”
“好啊!”陈小花拍着手掌,大声道。
说完之后,感受到后背来自娘亲的眼光,她感激从陈寿身上滑下来,一溜烟逃走了。
“这混账小丫头,可真孝顺。”李灵凤气咻咻地说道。
陈寿轻咳一声,说道:“说真的,你还是不要再和李伯皓他们联系了,你可是我的女人,我会介意的。”
一听他话里有醋意,李灵凤心底又喜又气,啐道:“人家”
“我就问你,听不听?”陈寿语气加重了一些。
“行行行,都听你的,逞什么大老爷威风。”
陈寿这才转怒为笑,说道:“也不完全是男女之防”
李灵凤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李伯皓是西凉将军府在京城的特务机构。
以前大齐的江山,你也埋雷我也埋雷,当然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接下来,陈寿若是接管了这个王朝,那么将军府的地位,就该摆上日程了。
陈寿会容许将军府继续割据么?
看来不会。
他甚至对将军府的情报机构,开始反感了,李灵凤当然是站在自家男人这边的,她语气轻柔起来,低声道:“我知道了,回去之后,我就写信,跟爹爹说一说这件事。”
陈寿摆手道:“不用,咱们是一家人,何须传话,我自己亲自和岳父谈,大家开诚布公,这件事其实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过是个信任问题。”
李灵凤嗯了一声,眼底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陈寿把手放到她的手背上,柔声道:“我不会亏待将军府的,你尽管放心吧。”
“我相信你一直相信。”
河间府,军营节堂,帐内没有点篝火,更没有点暖炉。
桌上摆着简单的地图,还有一个水囊。
正中央是一封书信,简短、意赅!
李欣看着父亲决绝的书信,他甚至不肯多写一个字:
不许你踏入西凉半步
短短九个字的家书,已经断绝了他任何接手西凉的机会。
他十分清楚,在凉州,只有一个人能动摇父亲的地位,那个人是死去许久的大哥。
想起大哥,李欣心中一紧,他是真的不在乎么?
不,他比任何人,都喜欢自己的大哥。这是这份感情,被他藏在心底,不肯轻易示人。
因为他不想兄长的死,被人当做割裂西凉和大齐的引子,让本来就和朝廷离心离德的凉州,走向割据。
长兄如父,在父亲连年征战的将军府,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记忆中兄长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对弟弟妹妹们的爱意。
他就像是暖春的暖煦煦的阳光,从来不会让人不舒服,每一个和他相处过的人,都会很神奇地被他吸引,没有人会拒绝和他成为朋友。
当年陈寿只是在昭狱外,见了他一面,在听闻他的死讯之后,就肯为了他陷入这场惊天阴谋中。
要知道,那时候陈寿,满脑子都是自保,他唯一一次的冲动,或许就是为李锦伸冤。
“兄长父亲”
李欣的眼中,竟然滴出几颗泪珠,若是有亲兵看见,一定惊掉了下巴,原来少将军也会哭么?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使劲一捶桌子,却在拳头落下的瞬间,降低了力度,十分轻地砸到桌上。
“陈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