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通天塔之后，如瑧便回了昌凉，隐入雷云寺，不问世事。及至之后北幽开战，也仅是僧兵出战，他却从不露面，似是事不关己一样。

龙骁想到如瑧对自己没来由却根深蒂固的仇视，那正是仙帝心底深处，对先祖的一丝惧怕和忌惮。

但以他的所知，以及榆旬的态度，先祖心甘情愿为仙帝付出，他们两人之间，应该还有许多更复杂的纠葛，感情不是简单的爱与恨组成。

如瑧这具化身，却只存了那么一份执念，化为意志，决定了他的存在只为毁灭。

他心中一动，已明白夜攸这番话中的暗示。

的确如他所想，自然衍生出的化身，虽也出自本源之力，却有更加深重的执念，如烁烨的那对逆龙，甚至可以叛逆本尊。

只要怀有向往自由的意念，即使身为化身，也有可能脱离本源，只做自己。

他垂眸望着苏茉，心底流过淡淡悲意。

这些年，她时而仍如过去一般温柔娇憨，笑容恬静，时而又显得冷漠淡然，身上自有一种俯瞰世情的高高在上。

她像是有截然不同的两副面具，龙骁眼睁睁看着，她身上的天道压抑她的时候越来越多，不得不相信当日夙希所说，有朝一日她会化身无情天道。

除了她闭关的时候，他恨不得一刻不离地陪着她，这感觉有些像小七，永远牵着阿念的手，生怕哪天一松开，便再也找不回来。

他也怕，怕哪天她再认不出自己，再不是她自己。

夜攸拿出一枚玉简递给苏茉，“听旻虚说，你如今修习时间道颇有进展，我这里有份溯源术，你若修成，能追索如瑧脑中，过往时光中的记忆，想必能找到你要的东西。”

他竟肯传自己时间道法中的秘术，苏茉颇感意外，又觉这溯源术有些鸡肋，“这跟搜魂术有何区别？”

“搜魂？如瑧修为虽不高，但你可见过活了几万年的元婴？他的躯壳承了辰颜的不坏法身，万年前，仙帝神游域外，正是用的这具化身。回来之后便定下乾坤元契……”

夜攸顿了片刻，眼中罕见地流露一丝不确定，“也可说，她回来只不过是这一百来年的事。”

原来神游域外，到过地球的，确切来说，并非仙帝，而是如瑧。

想到那座红白相间的山巅佛寺，奇异地在空间和时间上交错，仿佛是在万年前的地球上，开启了一扇神奇的时间之门，瞬间抵达了自己所处的那一段时空。

苏茉对空间道法的认知浅薄，此时只有些模糊的想法。

她愣愣出神，没发现龙骁的脸色瞬息起了变化，剑眉深蹙，眸中闪过一道凛然杀气。

他的杀心极快敛去，快到苏茉毫无察觉，轻柔地抚一下她的肩头，说了句看似没什么关联的话：

“咱们这趟去归墟的时候，正好可以瞧一瞧幽冥塔基。”

归墟海眼之所以会有一片奇异的无水空间，正因为那里是幽冥塔最初的铸造之地。